nbsp;nbsp;nbsp;nbsp;他展开那坨纸，一把捞过霍眉，强硬地给她擦了嘴。霍眉反手夺过纸，翻了个面，给他擦。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一把推开她，“恶不恶心，你刚擦过！”
nbsp;nbsp;nbsp;nbsp;“我翻了个面好不好？你才恶心，这纸根本就是来历不明。”
nbsp;nbsp;nbsp;nbsp;两人像小学生似的喋喋吵了一路，后来意识到不能在冷风中说话，这嗝打得没完没了了，就挽着手慢慢走。一会儿，出了汗，便找了张长椅坐着。他问脚疼吗？她说还好，然后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难得出太阳，暖融融地晒着，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nbsp;nbsp;nbsp;nbsp;醒来时，席玉麟仍一动不动，正看着空地上的两只鸽子。见她把脑袋挪开了，他问：“回去吗？不早了。”
nbsp;nbsp;nbsp;nbsp;“出去吃饭吧！”霍眉拍了怕手提包，“带了钱。想吃什么？哪里的菜系？还是西餐？”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还是最经典的回答：“随便。”
nbsp;nbsp;nbsp;nbsp;就又坐公交车悠来转去，到了一家西餐厅里，她熟练地点餐，席玉麟就撑着脑袋在一边听着，听霍眉拒绝了服务员推荐的酒，点了两杯橘子汽水。把菜单合上，她对他笑道：“打麻将的马太太推荐给我的，说渝中最有名的就是这家。你来过很多次吧？”
nbsp;nbsp;nbsp;nbsp;“一次都没来过。”
nbsp;nbsp;nbsp;nbsp;“不喜欢西餐？狗日的刚才怎么不说？你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问就是随便，我是不是跟你说过——”
nbsp;nbsp;nbsp;nbsp;“没有不喜欢。”
nbsp;nbsp;nbsp;nbsp;这是实话，菜上来了，他果真吃得很开心。霍眉小口啜着橘子汽水，看见玻璃外的天幕渐渐变黑，嘉陵江的水滔滔地流。
nbsp;nbsp;nbsp;nbsp;酒饱饭足后，他们决定散步回去，反正离公寓也不远了。天黑后又降了温，走得抖抖瑟瑟的，连五感都迟钝了，走到一家舞厅的后门口才听到音乐声。霍眉仰头望去：嘉陵舞厅。
nbsp;nbsp;nbsp;nbsp;她只能看到标志性的黛绿色尖顶，至于说其中的热闹场景就看不见了，一堵高墙隔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现在演奏的正是她最喜欢的《PUnaCabeza》，若是往日听到了，她会跳舞的。
nbsp;nbsp;nbsp;nbsp;不料，席玉麟主动问：“跳舞吗？”
nbsp;nbsp;nbsp;nbsp;“去鲶鱼精的产业下消费？”
nbsp;nbsp;nbsp;nbsp;“就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她笑道：“你会跳？”
nbsp;nbsp;nbsp;nbsp;“不会，但你肯定会跳。”
nbsp;nbsp;nbsp;nbsp;“那跟着我吧，告诉你，这首曲子最适合跳探戈。”她说着，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边喊口号，“左，右，左，右——侧！”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就脚上走得明白，肩膀那一下侧拉拉不明白，几小节之后霍眉就不耐烦了，很想拿何炳翀跳舞就很娴熟这个话题气气他——还能揽着我仰头踢裙子呢！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nbsp;nbsp;nbsp;nbsp;干嘛总拿温柔解意的一面对外人呢？干嘛总跟席玉麟窝里横？你就仗着他喜欢你。
nbsp;nbsp;nbsp;nbsp;她忍不住笑了，静静注视着眼前人。席玉麟表情很认真，琢磨来琢磨去，忽然抬头说：“再来一遍吧！”
nbsp;nbsp;nbsp;nbsp;这一遍他表现得很好，一共就四个动作，他们在舞曲中循环往复地跳，从巷头转到巷尾。没有实木地板作舞池，没有明亮的汽灯辉照，没有礼服，没有观众，两个大棉袄鼓鼓囊囊地抱在一起。快走出巷子时，他笑着把她举起来转了半圈，亲了一口，再放回地上。
nbsp;nbsp;nbsp;nbsp;这时候就有三个摩登女郎嘁嘁喳喳地走过来，瞪着眼看他，“你是席玉麟吗？”
nbsp;nbsp;nbsp;nbsp;他就知道刚才那幕都被看到了，把手插回兜里，脸也没怎么
nbsp;nbsp;nbsp;nbsp;红，点了点头，“是呀。”
nbsp;nbsp;nbsp;nbsp;“这位是太太吗？”
nbsp;nbsp;nbsp;nbsp;“是呀。”
nbsp;nbsp;nbsp;nbsp;她们哄笑着跑开了。他已经习惯了，面对她们，倒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然而转脸看到霍眉揶揄的表情，立刻就受不了了。在她面前，他一点架子也端不起来，光会气急败坏。
nbsp;nbsp;nbsp;nbsp;回去洗个热水澡，早早地睡下了。第二天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席玉麟挣扎了半天没起来，只滚到她耳边哀哀地叫：“我不想上班。”
nbsp;nbsp;nbsp;nbsp;霍眉仍闭着眼，往另一边侧去。席玉麟撑起来，不依不饶地在她耳边道：“我不想上班。”
nbsp;nbsp;nbsp;nbsp;“那离婚。”
nbsp;nbsp;nbsp;nbsp;他恨恨地把她的被子掀开，跳下去洗漱。霍眉把被子拉回来，继续睡，睡到快十点才悠悠起床，抱着那个装了豆瓣酱的大坛子搭车去菜场。她还准备了很多小纸杯，一角钱就可以舀一杯走。
nbsp;nbsp;nbsp;nbsp;然而坐了一整天，居然只有两个人来买，还有一人问她：“是席太太吧？”霍眉就坐立不安了，毕竟在菜市场做买卖的只有穷妇人，她怕这样会丢席玉麟的脸——像他一分钱都不给太太花，逼得她只能出来卖豆瓣酱似的！
nbsp;nbsp;nbsp;nbsp;何况物价日日飞涨，普通市民买大米的钱都不够，更别说买豆瓣酱了。
nbsp;nbsp;nbsp;nbsp;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她不满意，四处拉着别人闲聊，知道西郊有个专门卖酱料的市场，也许在那里生意会好些。
nbsp;nbsp;nbsp;nbsp;晚上跟席玉麟分享见闻，前面分析行情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提到“西郊”，他断然拒绝道：“不行，那附近没有防空洞，哪能待一整天？”
nbsp;nbsp;nbsp;nbsp;家里并不缺钱，但也并不富裕。席玉麟每月能给她一千，减去这套房子高昂的水电煤气费，减去必需开支，再减去她合理的花销——买衣服、下馆子，甚至都不太看电影，一个月差不多只能攒下一百多。不过存款还剩两千多，倒不必特别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