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池倾垂着眼,无声盯了它好久,才俯身将它拾起来。
nbsp;nbsp;nbsp;nbsp;许是弯腰的角度不对,总觉得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微有几分尖利的刺痛。
nbsp;nbsp;nbsp;nbsp;如果是白马看到的是谢衡玉的话……他此刻,或许是在故意躲着她了。
nbsp;nbsp;nbsp;nbsp;池倾想起自己离开七苦幻境后,接到的那几条来炆送的消息——他当时告诉她,谢衡玉离开幻境之后依旧打算返回戈壁州,也答应了继续替妖族改善机甲术。
nbsp;nbsp;nbsp;nbsp;那个瞬间,池倾说不清自己心中那种酸涩却又松了一口气的感受,究竟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
nbsp;nbsp;nbsp;nbsp;她紧了紧手中的浮生一梦,水晶有些锐利的边角微微陷入她的掌心,令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七苦幻境中,这块水晶被覆满了鲜血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思绪纷乱,脑海中的一切都混沌得厉害,与谢衡玉和藏瑾有关的一切,仿佛两股完全想法的力道在互相牵扯。
nbsp;nbsp;nbsp;nbsp;池倾将浮生一梦重新收回储物链,再次看了一眼身后荒草萋萋的小道,抬手拍了拍白马线条流畅的颈。
nbsp;nbsp;nbsp;nbsp;“他走了吗?”她轻声问道。
nbsp;nbsp;nbsp;nbsp;白马歪了歪头,纯良的大眼睛眨了一下,然后用力甩了两下尾巴。
nbsp;nbsp;nbsp;nbsp;池倾点了点头:“那……我不跟他一起回去了。”
nbsp;nbsp;nbsp;nbsp;她在白马困惑的视线中,捧着它的头安抚地摸了摸:“我们现在……可能不太适合见面。啊,具体的这些事你应该想不明白,但是……你能将他安全地带回花别塔吗?”
nbsp;nbsp;nbsp;nbsp;白马眼底的迷惑更浓了,而池倾却只是放下手,后退了一步大声对白马道:“听话啊!你在这里等他,等不到他,你也不许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白马哪里知道池倾这句话是想说给藏身在暗处的谢衡玉听,理解过来之后,它当即抬起前蹄发出了一声极其不满的嘶鸣。
nbsp;nbsp;nbsp;nbsp;池倾躲闪了一下,轻轻哼笑起来,那笑声并不如她从前那样轻快明亮,底色仿佛也带了些忧愁。
nbsp;nbsp;nbsp;nbsp;她再次拍了拍马背,独自走过小道,往不远处的城镇跑去。
nbsp;nbsp;nbsp;nbsp;池倾想,算一算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谢衡玉或许会比她早个两日回到花别塔。
nbsp;nbsp;nbsp;nbsp;到那时候……他们应该都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吧?
nbsp;nbsp;nbsp;nbsp;但其实,她也不太确定。
nbsp;nbsp;nbsp;nbsp;夏季黄昏的风吹过路边的荒草,白马在这无人的道中烦躁地等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跑到小道尽头的树林里,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鸣。
nbsp;nbsp;nbsp;nbsp;许久,林间才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谢衡玉月白色的身影慢慢自树影后显现。
nbsp;nbsp;nbsp;nbsp;白马又大又亮的眼睛望向谢衡玉,疑惑地侧了侧头。
nbsp;nbsp;nbsp;nbsp;若非这人身上的气息与它记忆中类似,它几乎要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许久不见,眼前这男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虽然穿着还算清洁,但也并不如最初相见时那样细致讲究。
nbsp;nbsp;nbsp;nbsp;可是,这些外在的变化,与他身上那种濒临崩溃的阴苦气质相比,仿佛又不值一提了。
nbsp;nbsp;nbsp;nbsp;是的,阴苦……很难说清这种氛围给人带来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人顶着一朵挥之不去的乌云突然出现在了节庆时的街道上。虽然那阴云并没有妨碍到他人,但光是看着那张脸,就让人生出一种阴湿而酸苦的感觉来。
nbsp;nbsp;nbsp;nbsp;白马觉得,它看着此时的谢衡玉,比……比被迫吃了七八根苦瓜更让人难受。
nbsp;nbsp;nbsp;nbsp;灵驹自出生起就别性格开朗的芳草州圣主养得娇气,后来跟了池倾,她也是天天笑嘻嘻混不吝的样子,半点不好看的脸色都没有当着白马的面露出来过。
nbsp;nbsp;nbsp;nbsp;因此,它并不太理解人类的负面情绪,更没办法像池倾的猫猫狗狗一样摇着尾巴撒娇安慰。
nbsp;nbsp;nbsp;nbsp;白马盯着谢衡玉,非常烦躁地用头顶了顶他的胸口,然后鼻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将脑袋直接扭到一边去了。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抬起手摸了摸白马的脑袋,很轻地说了一声:“她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nbsp;nbsp;nbsp;nbsp;不设法找他……但给他留了一匹马。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苦笑了一声——他总是不懂她。
nbsp;nbsp;nbsp;nbsp;时间一晃而过,即便池倾在大荒州小镇借的飞马速度再慢,三日不到,好歹也将她安安稳稳地送回了花别塔。
nbsp;nbsp;nbsp;nbsp;频繁出入幻境让人很容易忽略时间的流逝,而真的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池倾才恍然意识到,此刻距离她与谢衡玉一同离开戈壁州那会儿,竟然一过去了数月。
nbsp;nbsp;nbsp;nbsp;彼时还是初春时节,雪山下的湖泊也不过刚刚化冻,而如今连长夏都即将过去,空气中只剩下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暑热。
nbsp;nbsp;nbsp;nbsp;池倾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可她此刻手上握着留影石,心上记挂着谢衡玉,双足刚踩上花别塔的天顶,便无可避免地生出一丝物是人非的慌乱来。
nbsp;nbsp;nbsp;nbsp;幸而阮鸢和朗山比她回来得早得多,瞧见天顶上的动静,一早便带了一群宫侍乌泱泱地围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唔汪汪汪!”朗山在花别塔时依然最喜欢保持原形本相,狗子最先从花房的窗口瞧见池倾的车马,当即噌地一下蹿了起来,一口叼住黑猫的脖颈撒丫子往楼顶跑。
nbsp;nbsp;nbsp;nbsp;小黑猫毕竟也不是幼崽,最恨朗山咬着自己的后脖子,一路逮着机会就挥爪子扇朗山巴掌。可等真瞧见了池倾的人影,这黑毛团团却学乖了似的,安安静静被朗山放到地上,迈着轻盈的脚步欢快地冲到池倾身边。
nbsp;nbsp;nbsp;nbsp;在一猫一狗后面,宫侍端了各种琼浆玉露、花果点心迎了上来,甚至不用阮鸢打眼色,便真情实感地“哎呦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