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展南浔若是一个从头到尾都一人钻研的散修,那他如今的实力也未免太夸张了。
沧溟是当年七个修士设下阵法才联手镇压的妖物,此等妖物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的气息,而展南浔能拦下准备乘船渡河的二白,必然是敏锐地察觉到沧溟何时会产生暴动。这等洞察力,寻常修士望尘莫及。
要么,他真的是绝世天才;要么,他就是有隐瞒之处。
谢凛按下心头的疑惑暂且不表,顺着思绪将话题转到了沧溟身上,他提起从二白那里听说的展南浔拦着他不让他渡河的事情,直截了当地问:
“村长,你会有此提醒,是早就知道无渡泽里住着个怪物吗?”
展南浔点点头:“是啊。”
“这怪物就住在无渡泽中,而落神村离无渡泽并不算远,村长就不怕怪物伤到村子里的人吗?”
“沧溟不是被阵法束缚着么?”展南浔反问,“先前谢仙长也说了,我提醒了二白,让他不要在阵法松动时行船,我自然是不会让落神村的村民们有所闪失的。”
落神村的村民……
谢凛因为他话里精确的限定词而略微皱起眉头,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展南浔言辞恳切,态度坦然,确实像是一位处处为村民着想的好村长,也是个秉性温和、知书达理的人。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自然,只是我们从对面渔村搭船过来时,才知晓这阵法需要定期献祭幼童。因此痛失爱女的船夫为了延续已经变成妖怪的女儿的性命,又杀了好多名修士。哎……”
提起此事,谢凛的眉宇间尽是痛惜,冤冤相报何时了,无论是几百年来被献祭的女童还是那些后来丧生的修士,都死于当初那七位布下阵法的修士的轻视与傲慢。
而展南浔感同身受地垂下眼睛,也叹了声气,过了良久,悠悠开口:“芸娘,也确实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只是采取了错误的方式,害了十七人的性命……”
谢凛心中陡然一惊。
他不仅知道芸娘,还知道死于她之手的修士的个数,那也就意味着他早就知道芸娘通过渡厄舟的谣言欺骗修士上船并杀掉他们的事情。
——这展南浔的消息比他以为的甚至要更灵通一些。
他知道无渡泽中的沧溟、知道关押它的阵法,这些尚且算是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可他知道芸娘谋划的一切,甚至清楚地知道她通过这种方法杀了多少个人……这就有些可怕了。
展南浔在这之中,做了一个老实本分的旁观者,他知道会有人死,但仍旧什么也没做。而死的那些人还是计划前往落神村的修士。
他什么也没做,是因为阻止不了芸娘吗?
不,不可能,芸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有雨童的帮助,也不应当是展南浔的对手。
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展南浔对于这样的结果乐见其成,他本来就不希望有其他修士来到落神村。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想让那些修士来呢?
谢凛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他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展南浔。纸窗洒下的暖光落在他略微有些苍白消瘦的脸上,清晰地勾勒出他异于常人的银白色发丝和睫毛,看上去像是一幅随时会褪色到彻底消失的泼墨画作。
“展村长,若是早知道芸娘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帮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