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潮湿的青苔在石砖缝隙里疯长,池鸢的帆布鞋已经被露水浸得发软。
她抓着盛明栩的袖口,跟着他翻过第七扇雕花窗时,膝盖重重磕在窗框上,疼得眼前炸开细密的金星。
暮色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在远处的山峦上洇开浓重的铅灰,像一幅被雨水晕染的水墨画。
歇会儿。她干脆瘫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后背抵着斑驳的粉墙。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此起彼伏,混着不知从哪飘来的霉味,让呼吸都变得滞涩。
如果能等到停电,就能顺着应急通道出去了吧?她望着天边逐渐聚拢的乌云,心里燃起一丝侥幸。
想起半小时前那扇悬在悬崖边的观景窗,至今仍心有余悸。
透明的强化玻璃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山风卷着雾气从脚底掠过,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卷入云海。
她攥着防护栏的手指节发白,盛明栩却像只灵巧的猫,三两步就跨到对面平台,转身朝她伸出手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旧疤。
起来。盛明栩的皮鞋突然擦过她发顶,带起几缕碎发。池鸢猛地抬头,正对上男人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泛着冷冽的光。
我是真的走不动了。她扯住他的裤脚,指尖沾了灰扑扑的泥渍。膝盖的刺痛提醒着连续翻越七扇窗的代价,小腿肌肉酸胀得几乎要抽筋。
盛明栩单手插兜,修长的手指虚点前方:“如果没记错,那扇朱漆窗后面是醉仙楼。”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低哑,听说他们的桂花酿,用的是千年古桂。
池鸢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远处雕花木窗透出暖黄的光晕,随风飘来若有似无的酒香。
她眯起眼睛打量,窗棂上垂落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真像是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酒家。“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嘀咕着,却已经被盛明栩拉着站起,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木窗推开的刹那,温热的酒气裹挟着琵琶弦音扑面而来。
池鸢被呛得轻咳两声,待看清屋内景象,却惊得忘了疼痛——雕梁画栋间垂着鎏金宫灯,穿着襦裙的侍女正托着青瓷酒盏穿梭席间,二楼栏杆处,怀抱琵琶的女子朱唇轻启,唱的竟是失传已久的古调。
“欢迎贵客。”掌柜的从柜台后转出,青衫上绣着暗纹云鹤,笑容却透着几分诡异,“正巧最后一桌空位,二位可要尝尝新酿的女儿红?”
盛明栩按住池鸢欲言又止的嘴,指尖残留的硝烟味混着酒香钻入鼻腔:“来两坛桂花酿,切两斤牛肉。”他说话时,目光始终盯着墙上悬挂的阴阳鱼图腾,那图腾竟在烛光下泛着幽蓝。
池鸢刚要落座,裙摆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低头一看,竟是从地砖缝隙里伸出的青铜锁链,链上刻满她看不懂的符文。当她试图挣脱时,锁链突然收紧,勒得脚踝生疼。
盛明栩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指腹轻轻摩挲她颈后:“别动,这些是镇魂锁。”
琵琶声陡然拔高,池鸢顺着声音望去,弹琴女子不知何时已移到他们桌前。
对方眼角点着朱砂痣,笑起来却让人脊背发凉:“客官可知,醉仙楼百年才开一次门?”
话音未落,女子周身诡雾翻涌,琵琶弦骤然绷断化作寒光四射的银刃,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池鸢面门疾射而来。
池鸢本能地后仰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盛明栩身形如鬼魅般掠至身前。
他足尖点地借力腾空,黑色风衣在空中划出凌厉弧度,右腿裹挟着劲风横扫而出。
女子挥臂格挡,银刃与他的皮靴相撞迸出火星,两人借着反震之力各自倒飞出去。
酒楼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食客们齐刷刷转头。
盛明栩余光瞥见池鸢被锁链勒得面色发白,手腕已磨出血痕,当即旋身甩出腰间的战术匕首。
寒光闪过,锁链应声而断。
池鸢踉跄着跌进盛明栩怀里,男人扣住她的手腕就往窗边冲。身后传来掌柜癫狂的大笑:“进了醉仙楼,哪有那么容易走!”无数道符咒从墙面剥离,化作猩红锁链缠住两人去路。
盛明栩猛地将池鸢护在身后,掏出怀中自制的烟雾弹掷出。
白雾弥漫的刹那,他扯下衬衫布条缠住她受伤的脚踝,贴着她耳畔低声道:“数到三,闭气。”
不等池鸢反应,他已揽住她的腰撞碎雕花窗,进入弥漫着雾气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