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他飞奔上楼，在霍振良的枕边找到了一个小纸包，从中取了一片白色药片，喂到他嘴里。霍振良把药片含在舌下，浑身颤抖了有三四分钟，才睁开眼，打量他：手上没水，单手拉闸，拉对了闸，鞋底是橡胶在种种机缘巧合的幸运下，没有化成一具焦尸。
nbsp;nbsp;nbsp;nbsp;第135章村庄这个文盲还抱怨起他来了，“……
nbsp;nbsp;nbsp;nbsp;这个文盲还抱怨起他来了，“心理素质这么差，看见火灾都要发心脏病，还造反？我看你趁早找个坐办公室的班上，安安稳稳的，再找个女朋友，你这要是突然在家里”
nbsp;nbsp;nbsp;nbsp;“我是心理素质差吗？”霍振良忍无可忍地朝他吼道，“我叫你别碰，叫你别碰！很危险的啊！”
nbsp;nbsp;nbsp;nbsp;“没事，就烫了几下，我拿冷水冲冲就好了。”
nbsp;nbsp;nbsp;nbsp;霍振良只得憋住满腔怒火，放他去冲冷水。等的时间里，发现火和烟都偃旗息鼓了，便拿工具开始维修，转眼间就把席玉麟忘到了脑后。换好新电路后，一抬头，天都黑了，席玉麟正扒
nbsp;nbsp;nbsp;nbsp;在二楼的栏杆上看他，“要吃饭吗？我去热一热。”很有点讨好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真是读书读傻了。
nbsp;nbsp;nbsp;nbsp;你从书上学到道理，你用逻辑构建道路，你向内部探索道心，独独没有“实践”。实践是什么？把图纸上的设想一钉一锤化为现实，这还不够，因为图纸算不上很抽象，机器也没有灵魂。你说你虽然因为读书脱产了，但会永远和劳苦大众站在一起，当一个善良、笨拙的劳动人民真站到你面前了，干什么对他这样不耐烦？你父母、姐姐，能比他好多少？
nbsp;nbsp;nbsp;nbsp;他扶着栏杆上楼，慢慢地开口问：“手怎么样了？”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与其说是印子消了，不如说是那胳膊在江边晒成了深色，又有各种旧伤、疤痕，以至于看不出印子。霍振良晒得也不少，但他和霍眉一样，天生白的发光，晒过后只发红、不变黑，瞧了那胳膊更不是滋味，“不是我说你，带电的东西很危险，以后不要乱碰，行不行？就是自己家里灯泡坏了，最好都请师傅来。”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应了一声，其实心里还是不以为然：也没发生什么呀。
nbsp;nbsp;nbsp;nbsp;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不出来了，毕竟是搞技术的，不是干基层、联络群众的，本来也不喜欢跟人交往。只是下次去镇上寄信，带了本连环画回来，递到人手里，席玉麟翻了几面，怀疑他把自己当傻子了，“我认字。”
nbsp;nbsp;nbsp;nbsp;“噢！你认字啊。”
nbsp;nbsp;nbsp;nbsp;“这多少钱？”
nbsp;nbsp;nbsp;nbsp;“三手的，只要五文。”
nbsp;nbsp;nbsp;nbsp;“退回去吧，我挺能发呆的，你有闲钱还不如把眼镜修一修。”
nbsp;nbsp;nbsp;nbsp;“修一副眼镜要几十块，哪能攒到那么多钱？”霍振良把连环画接过来，翻了翻，看到了前一位主人留下的油污，“我这副眼镜都不是自己买的，是劲李舟送的。”
nbsp;nbsp;nbsp;nbsp;一楼的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钻钥匙锁孔的声音，席玉麟立刻站起来，觑霍振良一眼；这人倒是冷静得很，掏出手枪对着门口。咔哒几声，门开了。
nbsp;nbsp;nbsp;nbsp;说曹操，曹操到。
nbsp;nbsp;nbsp;nbsp;李舟上楼时，踩得片状铁楼梯直响，上来后先朝着席玉麟的背部拍了一下，拍得他往前走了一步，“给你找好去处了，一会儿送你去。”又朝着霍振良的背部拍了一下，拍得他往前走了两步，“上次寄来的录音扣修好了吗？”
nbsp;nbsp;nbsp;nbsp;霍振良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银闪闪的小纽扣，扔给他，“那一批——”
nbsp;nbsp;nbsp;nbsp;李舟朝席玉麟抬了抬下巴，霍振良立刻会意，和他二人进了房间，才低声说：“全修好了，老祁给我传讯息说，已经在武汉运上了火车。”
nbsp;nbsp;nbsp;nbsp;“好。”李舟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洋学历还是高啊。那录音扣我在上海找了在职的工程师修，都说弄不好，去德国两年没白去。”
nbsp;nbsp;nbsp;nbsp;霍振良咧开嘴笑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摸出一把硬币、几张纸币，“一共是十块。你要是方便回家，能不能带给我老汉？”
nbsp;nbsp;nbsp;nbsp;“收起来吧，你们家都当上地主了。”
nbsp;nbsp;nbsp;nbsp;他愣了愣，旋即皱起眉，“啊？”
nbsp;nbsp;nbsp;nbsp;“全巴青都传闻，有个广东口音的人带着霍老大到处找大夫，确认她有没有怀孕此事过后不久她就离开了巴青，大概是嫁去了广东？后来月月往家里寄钱，你们家又盖大宅子、又雇长工，好得很。”
nbsp;nbsp;nbsp;nbsp;霍振良听的时候，又皱了几次眉，似乎想发表评论，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只变成一声苦笑，“我要是没这个姐姐，家里只剩老父老母的话，就真不会走上这条路。她嫁给什么人了？”
nbsp;nbsp;nbsp;nbsp;“问席玉麟，他跟霍老大熟。”
nbsp;nbsp;nbsp;nbsp;原来如此，霍振良恍然想，怪不得他表现得这么奇怪。不过再想来，他的情感大概不止是“熟”了
nbsp;nbsp;nbsp;nbsp;李舟是连夜赶来的，先借了他的床，休息一阵再出发。于是他和席玉麟两个人对坐在炉子边，听着水在其中咕嘟咕嘟响，心绪都很飘忽。霍振良听完他的长篇大论，用火钳捅了两下木柴，只道：“香港好啊，比内地安全。”
nbsp;nbsp;nbsp;nbsp;说了这么多，这人还是死不悔改。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真是不明白，杀头的事，本该由自己这种无牵无挂、烂命一条的人去做，自己偏偏苟活一日是一日；霍振良吃了那么多苦，走到这一步，竟是为了一辈子都吃苦？他还有家人呢，一个个的，深切地爱着霍家这唯一一个男孩儿霍眉爱你啊。霍眉那样坏的一个人，她爱你。
nbsp;nbsp;nbsp;nbsp;他说：“你一辈子对不起你姐姐。”
nbsp;nbsp;nbsp;nbsp;“我认。”
nbsp;nbsp;nbsp;nbsp;他无话可说了，拎起水壶走到李舟的房里去。霍振良用力搓了两把脸，连轴转了一个月，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冷热饥饱都浑然不觉，更不知道两点睡六点起有什么问题；一谈这个话题，就像被人硬扯回惨淡、苦痛、切肤有痛的现实里来，后之后觉地感到了疲惫。如此深重、袭来得如此汹涌，叫他一个坐不稳，差点栽下椅子。
nbsp;nbsp;nbsp;nbsp;屋内，李舟用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随后出门，套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