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霜闻言,微微一怔,旋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脱口而出:
“啊?那个女人竟然要出山?”
她皱眉连连,显然难以接受:
“桑若兰不是一向不涉足江湖纷争的么?想当初,您以盟主之名三次邀请她出席大评评委,她都拒绝了。现如今,她竟要以肉身镇守神霄大阵?与各路俊杰争锋?”
陆清霜连连摇头,声音里满是不信:
“不可能啊!她不过是个窝在绣楼里的女人,怎会忽然现世?!”
无尘子微微叹息,缓缓摇头,神色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奈与苍凉:
“我这把老骨头啊,怕是想退,也退不了啊。”
陆清霜见无尘子神色凝重,不由连忙劝慰,语气急促:
“老前辈!即便桑若兰出山,她也素来不争权夺利。她管着青楼教门,和我们这些江湖门派又无利益冲突。您何必如此不安?”
无尘子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目光中却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轻轻晃了晃茶盏,声音轻松得近乎自嘲:
“哎,也许是我这年纪大了,精神头跟不上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顿了顿,摆摆手道:
“没事!没事!”
“我答应你,大评之时,我会当众宣布让位,推举你们贺掌门接任武林盟主。”
他低头轻笑,语气温和而透着一丝疲惫:
“只求……别再把我这把老骨头,活活折腾死了。”
烛光微微跳动,殿中香烟缭绕,气氛一片静默。但在这看似轻松的笑声之下,暗流,早已悄然生起。
“唔——唔——”
麻袋闷热,呼吸艰难。
阿瑶蜷缩着身子,被扔在马车的角落,随着车辙的颠簸一晃一晃,五脏六腑仿佛都要震散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觉得车轮辗过石子、泥泞、又颠过一道又一道的土坡,一路向着茫然无尽的远方而去。
耳边只有风声和马鞭拍打空气的抽响,偶尔隐约传来赶车人粗犷的咒骂声,听不真切,却叫人心中发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声刺耳的吆喝中嘎然停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粗暴地扛了起来,肩膀撞在男人硬邦邦的膝盖上,疼得她几乎叫出声。
头上的麻袋被扯开,一股刺鼻的灰土气息扑面而来。
阿瑶眯起被光刺痛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自己被扛进了一个院子——
院墙是用黄土夯成的,斑驳开裂,屋顶上的瓦片歪歪斜斜,显得破败不堪,但院内扫得干干净净,皮革挂在一角的架子上晾晒,一旁堆着打磨过的马鞍、皮靴,井然有序。
空气中混杂着皮革晒制的腥膻气味,带着一股熟悉却又让人本能厌恶的潮湿闷热。
扛着她的人气喘吁吁地把她往院子中一丢,搓着手喘着粗气,满脸喜色地咧嘴笑了。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矮壮汉子,穿着沾满油污的短褂,一双满是老茧和石灰斑点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粗糙。
“嘿,还别说——”
他咧嘴咧得更大了,龇出一口黄牙,满意地咂了咂嘴:
“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大闺女,真是好看啊!”
说着,他还拍了拍阿瑶瘦小的肩膀,粗声大气地喊道:
“六儿!六儿你小子快给老子滚出来!”
“爹给你买了媳妇啦!”
屋里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瘦高少年冲了出来。
他皮肤黑黝,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脸倒是憨厚有余,灵气不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短衣,脚上沾着干裂的泥块。
少年一看到院子中央蜷缩着的阿瑶,眼睛顿时睁大了,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挠了挠脑袋,憨声憨气地叫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