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而言,此人头脑愚钝,远不及陈延雷;
即便活着,对黄举天的威胁也有限。
黎明将至。
天际响起闷雷。
紧接着,八月的暴雨倾盆而下。
陈家宅邸的大火,在雨水中迅速熄灭。
而数十里外,一位淋雨者胸腔内的怒火,却愈发高涨。
“恨!”
“好恨!”
“心好恨!”
仇恨的分量过于沉重,几乎要将陈延风压垮。
首恨罪魁祸首——
黄巢。
佯装显赫,欺骗陈家在先;
高举屠刀,破家灭门在后;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二恨亲弟陈延雷。
倘若三日前他能把话挑明,让自己去向林大娘子求援,而不是借口处理盐货纠纷,自己怎会一时兴起买卖幼女之心,归家自投罗网?
分明是弟弟不信他能守口如瓶,参与谋事!
更可恨的是,弟弟还亲手杀了最爱自己的祖父……
说什么为了陈家,为了他?
“骗子!”
陈延风咬牙切齿:
“真为了我好,就该跟我一起逃,何必再管家中那帮人!”
三恨自己。
办事无能,玩心深重,遇事不决,性子软弱,又贪恋长辈的宠爱,固守嫡长子的身份不肯放权。
若是早两年,他能主动以弟弟马首是瞻,陈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此刻,陈延风紧握缰绳,双腿不停地踢在马腹上。
前路一片黑暗,他仍如白日般疾驰。
纵使灌木从脸上擦过,马腿踩入泥坑,他也不肯降速,只将这段逃亡之路,当成某种上天布下的试炼——
若他陈延风今夜落马,说明“天要亡我”,只能死后化作厉鬼,再向黄巢索命;
若他陈延风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则说明天意在他;
他必能吸取教训,卧薪尝胆,来日报仇雪恨,将那些北方佬挫骨扬灰!
终于——
天亮了。
虽然陈延风面上、脖颈处,全是刮擦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