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突然掉下了一个天大的馅饼，不，应该说是陷阱，滕飞旺有点晕头转向。向来工程项目都是书记和县长的独家权力，怎么余一守还要让他推荐公司？谁不知道谁推荐公司，都会在背后有好处可拿？就算不拿好处，推荐自己熟识的公司，既落人情，又显得有实力。
滕飞旺懵了一会儿：“书记，我倒是有可靠的公司推荐，到时我报几个名单上去，请书记定夺。”
余一守温和地一笑：“越快越好。”说完，漫不经心地冲王奉本点了点头，“奉本，你说飞旺这样的好同志，兢兢业业，认真勤恳，为什么还有人实名举报他在天马宾馆的拆迁过程中，暴力执法致人死亡呢？我记得当时负责拆迁的人是韩猛……”
滕飞旺眼皮大跳，想要解释什么。
王奉本抢先说话了：“当时建天马宾馆要拆的是一栋家属楼，我记得负责拆迁工作的是韩猛，中间有几天韩猛去单城开会，就临时由飞旺负责。期间就发生了高老乐喝毒药事件……这事儿要说责任，也应该是韩猛承担，而不是飞旺。”
滕飞旺满头大汗：“当时我、我、我只是临时接替韩猛几天，算是替班，高老乐喝药后没有抢救过来，事后也得到了家属的谅解，事情圆满解决了，怎么过去两年多了，又有人举报了呢？”
“是呀，为什么呢？”余一守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是死者儿子高小乐举报的。他不管你是不是替韩猛负责，他只知道当时是你在现场。高老乐喝药后，你负责处置。他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当时故意拖延时间，从喝药现场到抬上救护车，2分钟就够了，结果用了20分钟。”
“从事发地点到医院，也用不了10分钟。”
“我、我没有！”滕飞旺吓得站了起来，“书记，您不能冤枉好人，我当时是现场指挥不假，但高老乐喝药前后，之斌县长都在现场，他是临时接管了现场指挥权，我……”
咬了咬牙，滕飞旺还是鼓足了勇气：“都是之斌县长在调度指挥，我只能服从！”
“坐，坐下。”余一守和颜悦色，“别激动，也别害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情真的与你无关，也不会追究责任到你的身上不是？”
“有鱼上钩了。”余一守手一提，一条三斤重的大鱼从冰洞中跳了出来，他哈哈大笑，“第一个，哈哈，你们可以加紧了，不能落后，落后就得挨打。”
关深在一旁鼓掌叫好。
忽然手机响了，关深一看来电是杨之斌，忙出了帐篷，接听了电话。
“在哪里呢，关深？”杨之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和缓慢，“下雪了，天冷，注意保暖。”
“谢谢县长关心，我在外面赏雪呢。”关深深呼吸一口，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让他的头脑为之一振。
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和杨之斌通过话了，在县委，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机会说话。
和杨言雯也是彻底断了联系。
“方便说话吗？”杨之斌轻轻咳嗽一声，“或者晚上我们见面聊聊？”
“方便，县长有什么话就现在吩咐吧，晚上书记还有事情，走不开。”从职责来说，他是服务于书记的县委办副主任，时刻在书记身边也正常。
“早先就不该让你去县委办，在政府办多好，哎……”杨之斌重重地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抱怨，“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说，这样吧，明天下午，我们在惠济河茶馆聊聊。”
惠济河茶馆是普惠县城很有特色的一家茶室，位于县委大院的正对面，基本上不对外营业，是县委领导招待客人的专用场所。
幕后老板是杨言豪。
“好，听县长的。”关深挂断电话，他大概能猜到杨之斌要找他聊些什么。
现在的杨之斌，在外人看来依然是普惠的不老松，但实际上自从关深转向了余一守的阵营之后，杨之斌的阵营就不再如以一样团结和壮大，而是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盘根错节多年的老树，终于从树根开始松动了。
第二天，原本放晴的天气突然转阴，又下起了雪。今年真是一个特殊的年景，夏秋季大雨，冬季大雪，是普惠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多水之年。
下午三点钟，关深准时来到了惠济河茶馆的102房间。推门进去愣住了，不只有杨之斌，还有杨言雯和杨言豪。
要是打架的话，他可不是三个人的对手，关深暗叫不好，草率了，应该叫几个帮手一起。
杨之斌微微一笑：“坐。”
杨言雯和杨言豪都是面无表情。
关深坐在了杨之斌的对面。
一段时间没见，杨言雯消瘦了几分，更显脸小眼大。依然亮丽动人的杨言雯此时在关深眼中，遥远如雾峰山上的孤松。
杨之斌为关深倒了一杯茶：“发大水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吧？”
关深点了点头：“应该是第一次这么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
“叫你过来，是和你商量两件事情……”杨之斌还保持了足够的镇静，“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离开普惠，去单城或是省城，都可以。去单城的话，到单城市委办当个科员，待遇不变，还是副科，怎么样？”
“去省城的话，省委不好进，其他的厅局怎么样？比如建设厅、林业厅、交通厅？保证你的副科待遇不变，并且尽可能安排好的岗位。”杨之斌的笑容很真诚，“你副科的时间还短，还不到时候提到正科。”
“谢谢县长好意，我心领了。暂时我还不想离开普惠，来普惠一场，不为普惠百姓做些实事，会辜负组织的培养和普惠百姓的托付。”关深拒绝了。
“关深，给你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杨言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关深鼻子，“你给我听好了，限你一个月内离开普惠，如若不然，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