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平松了一口气，再扭头，才看向祁聿风。
祁聿风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跟父母吼，本能是在死死守着他与陈青平之间的秘密、不要让路听知道，可感性上他又很害怕父母继续曲解下去。不属实的话说出口那就是勒人性命的绳索，今晚已经很乱了，他不想雪上加霜，让在场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他看了一眼那个引起这一切事端的源头、那个已经吓傻了缩在椅子上不敢讲话的男孩。
每一次每一次，他们坐在一起，到最后都会闹成这个样子。
沉默与争吵总是形影不离交替出现，激烈争吵过后，便是再一次的鸦雀无声。真的又过了好半天，祁聿风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侧头，注视着坐在右手边的路听。
他看向路听一直都没有挣脱开陈青平大掌的手，原来心是可以这么绝望。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订婚、退婚，与岑氏闹翻，让全津港都知道他是第一个在媒体面前亲自公布出柜的豪门公子。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已经不像是声音，灵魂已经不像是存留在体内。
仿佛行尸走肉，不知道为何还要开这个口。
“这件事，是你自己决定好了的？”
祁聿风的目光，一直盯着路听被陈青平，死死攥住的手。
路听原本都已经支撑不住，对抗祁聿风的勇气都快散光，但还是残存着最后一口勇气，在麻木之中，好像再一次提起一点点。
他强撑着那最后的勇气，脊柱骨抬着沉重如山的头颅，强忍眼底的酸涩。
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再和津港，再和祁家，再和祁聿风，有任何任何的瓜葛了。
祁聿风闭了闭眼，再次掀开眼皮，前方是倒入玻璃高脚杯的红酒，酒香原本芬芳，此时此刻却散发着要人命的腥甜味。
他忽然就抓起那杯酒，端在手中，仰头。
一饮而尽。
祁家大公子喝完酒，就把酒杯倒过来，笔直倒扣在了桌面上。这个举动在津港公子哥们的圈子里很有说法，祁家父母变了脸色，就连陈青平都愣了愣。祁聿风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抿着嘴。
从椅子里直接站起来。
椅子腿在大理石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又绝望的鸣叫声。路听稍微抬了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祁聿风转身，毫不犹豫离开了包房。
门被“哗啦——”拉开，人出去，又被“砰！”地下子绝望摔上。那墙面都被他的用力给震击，连晃三下，头顶吊灯差点儿被震碎。
路听的眼睛也慢慢变红，他的心脏钻疼，像是被那声凄厉的摔门声，深深剜出一道鲜红的血口子。
血沿着失魂落魄，哗啦哗啦往外流淌。
……
*
庆南的三月初，夜晚的风依旧十分凉薄。
这座小镇周边有一条山间流淌下的溪河，缠绕着镇子四周，跨越了十几条路。镇子一度曾修建护城河绿化带，希望以此吸引游客建立旅游经济产业。
一座座河桥矗立在溪水上方，木栏的佛文雕花上凝结了一串串露珠。祁聿风独自一人站在护城河栏杆旁，拎一瓶廉价的啤酒，迎着晚风一幕幕看着对面佛寺高塔亮起的烛光。
晚风吹拂着他漆黑的风衣，整个人裹在黑暗之中，只剩下浓重的酒气。可四周还是散发了不少东西，让人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的悲哀绝望。
祁氏父母乘车，终于找到了儿子。
他像是彻底丢了魂魄，孤独站在那里。祁父下车时，祁聿风发了疯似在往口里倒酒。
原本为了见路听，特地精心做造型向后梳的头发如今慢腾腾散开，飘落回额前。祁家父母小心翼翼靠近他，沿着那悲伤。
却发现祁聿风，在边喝酒，边笑。
路听回到寺庙，就立即收拾行李。他跪在行李箱旁边，把自己的那些东西一件件丢入到宽大的箱子内。他的举动过于心急，都没来得及将宿舍的大门关闭。
陈青平担心路听的状况，随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