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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路听顶着两颗熊猫眼,有气无力从宿舍推开门。
早饭依旧朴素又味道很不错,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然而路听却只要了一点点,他连那一点点都吃的很辛苦。寥寥草草扒拉完,就有气无神趴在桌子上打迷糊。
上午是开机仪式。
地点选在寺庙对面的一片空地,寺庙住持亲自指定这里是这一带的风水宝地。路听依旧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不要困晕过去。昨夜回到宿舍,他就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寺庙本身就阴森,生了暖炉也抵不住凉凉的空气往心里钻。
大概到了半夜两三点钟,同房间的和尚回来,他们睡觉前还会打坐一会儿,嘴里念什么佛经。
路听原本已经有些迷糊,但那诵经声像是一条水蛇,拼了命往他被困意填满的脑海里钻。大概到半夜三点,路听终于还是害怕到惊醒。和尚还在念经,白天净化心灵的声音此时此刻就是一副毒药,要把他在深夜里本就脆弱的意识给碾碎。
开机仪式结束,照大合照时路听站在中间,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回到宿舍就躺在床上想眯会儿眼,可是刚躺下,背后又是一阵凉意席卷。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害怕这间房屋,总觉得有啥女鬼在头顶那老式房梁上趴着看他。
今夜大家不再聚着聊天了,因为明天就要开始真正进行礼仪指导和培训。昨天他们多透露剧本的行为也被陈青平给严加苛责,好在说出来的部分并无泄密大碍,后面的一些重点反转齐瑶这个夸下海口的其实也不是很了解。
路听感觉自己已经很困,今晚一定能够早早入睡。他还特地去热了一杯从山下带过来的纸盒牛乳,以前睡不着时,他都是喝热牛乳助眠。
他回屋就把衣服脱了,把头蒙在被子里,塞上耳塞。手机调成静音,死活不要让任何声音打扰他睡觉。大概到了半夜一点多,睡在旁边床上的僧人,又开始了惯例念经。
那一声声的诵读,犹如折磨人的鬼符,好像破了那被褥都遮盖,就摆在路听脑门上跳跃。路听刚起了一点儿睡意,一下子就被一道低沉的经声给拽走。那些鬼啊神啊,在虚无的意识里,不断揪扯着路听绷紧到极致的脑神经。
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路听一把掀开被子,旁边那僧人也不看他,继续诵经。路听又不好意思让他别念,因为刘月澜在给他分配房间时,就已经叮嘱过他住在这里的和尚有半夜念经的规矩。
都怪自己,因为不想跟更不熟悉的陌生人同居一屋,才压抑着自己的胆小跑来跟和尚住一个房间。逞能害死人,路听睡不下去了,去洗手间洗了两把冷水脸,披上袄就离开了宿舍。
他把电脑一并带出来,坐在宿舍旁边的凉亭里吹冷风。凉亭旁边有一棵高大的菩提树,冬天也长着深色的叶片,晚风萧瑟而吹,路听掰开电脑,强忍着连续两天没睡好导致的炸裂头疼,出神地看电脑里的存档东西,无序地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害怕。
等到回过神时,他的鼠标就已经停在了和投资方大老板聊天的空白页面。
那天陈青平告诉他要每天给大老板交心里活动日记后,隔了没多久陈导就发给他一份公共文档,说日记可以写在这里,每个人的心里日记与老板那边单独互通,传电子版给大老板就可以。这事儿是昨天才说的,路听还没有开始执行。一来是他真的精神好崩溃,二来他觉得这个好小儿科,自己都二十三岁了,还要给大老板汇报心里日记。
有种站在小学班主任面前被脱了裤子打屁股的涩涩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忽然就特别特别想跟大老板说说自己的心里事,即便他根本就没见过大老板。脱了裤子打屁股就打屁股吧,他想起以前祁聿风那个老男人也喜欢惩罚他,喜欢大半夜扇他屁股,让他含着姜片,刺激到水流的到处都是,狠狠在他屁股上扇出一道道疤。
这群老头子都有这么浓郁的变态控制欲嘛?
路听点开那文档,看了几眼好像也没有别人传心里日记,可能大老板那边别的员工都模块他看不到吧?路听也没再纠结为何这公共文档的链接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账号,他十指摁在键盘上,鼓了好几次勇气。
终于开始敲字。
噼里啪啦就把对寺庙的害怕,尽数敲进了那连接着顶头投资方掌权人的黑色线条框出来的表格之中。他边敲边忍不住掉眼泪,实在是太难受了太害怕了,
“害怕,想换个宿舍。”
“真的好害怕,害怕有鬼怪,真的好想换个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