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我让她待在家里，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nbsp;nbsp;nbsp;nbsp;霍眉用枕头捂住脸。她被汗黏糊糊地粘在床上，肚子还是很痛，下面沥血不止。送子观音在柜子上俯视她。
nbsp;nbsp;nbsp;nbsp;他们的声音远去了，老太太要送医生，顺便问问题，由何炳翀扶着；程蕙琴的声音却在咫尺之遥再次出现，就在门后，呵斥道：“小孩子凑什么热闹？今天的日程安排完成了吗？”
nbsp;nbsp;nbsp;nbsp;她推门进来，拖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把霍眉按在脸上的枕头抽掉。四目相对，霍眉哑着嗓子问：“那个……胎儿，放哪儿去了？”
nbsp;nbsp;nbsp;nbsp;“宝鸾用锦被包了，送到庙里去火化。”程蕙琴用手摸了摸她的手臂，眼眶跟着泛红，“你躺一会儿恢复体力，等她回来了，两三个人一起把你挪到竹床上，洗个澡，身上也松快些……唉，妹妹，受苦了。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霍眉本来还在惭愧，听程蕙琴一可怜自己，立刻呜呜嘤嘤地哭起来。于此同时，觉得她们两人更加亲密了：宝鸾曾透露过，程蕙琴也流掉过两个成型孩子。这不是多数女人能体验到的，而她和程蕙琴就像共享乡愁一样共享了痛苦。就算程蕙琴这种有母性光辉的人的痛苦是纯粹是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的痛苦主要指宫缩以及何家待会儿施压带来的痛苦，但程蕙琴不会知道的，程蕙琴只会跟着掉眼泪。
nbsp;nbsp;nbsp;nbsp;孩子已经取出来了，但他存在过的证据并没有消失。她在分泌眼泪的同时，分泌恶露，分泌乳汁，浑身腥臭潮湿，说是做空月子，其实因为发烧，也不得不昏昏沉沉躺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林杰有没有跟中介公司好好解释。医生天天上门给她打针，再一次对老太太强调了她的好处，“非常适合做母亲，乳汁非常丰富”。
nbsp;nbsp;nbsp;nbsp;霍眉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孩子没生下来，奶水倒是流个不停，宝鸾一碰甚至直往她脸上喷。她让医生开点药把奶停了。
nbsp;nbsp;nbsp;nbsp;身体稍好一些，老太太就叫她过去谈话。她穿戴整齐，还是噙着一汪眼泪，一进门就要跪；身姿也摇摇倒到，最近总是一副精神不稳定的样子。老太太端起泡着热茶的宋代官窑瓷杯，似乎觉得这举动是来故意激怒她的，鼻子微微皱起来，“起来，起来！你身体没有好，大冬天的往地上跪什么？我是什么恶人吗？霍眉，扪心自问，你是不是自作孽？”
nbsp;nbsp;nbsp;nbsp;换做平日，一百个“是”早就从她嘴里滑溜溜地出来了，现在她只是默默地点头，因为真的问心有愧。老太太于是立了规矩，倘若再怀上，一查出来，就安心待在家里养胎；若非要出去，也必须全程有车接送，林杰、宝鸾陪在身边。
nbsp;nbsp;nbsp;nbsp;“这段时间也就罢了，你在屋里闷了许久，想出去逛逛就逛逛吧。等身体恢复了，可以和炳翀再准备了，可要把心思收回来啊。”老太太眼见着她忽然走过来，连忙把瓷杯搁在桌上，以免失手摔了；下一秒，霍眉就扑在了她膝盖上，痛哭出声：“老太太！妈——妈，我错了，你教我好的，我下回再也不会了”
nbsp;nbsp;nbsp;nbsp;老太太叫道：“宝鸾，把她扶回去休息！”同时也在那对耸立而抽动的肩胛骨上摸了几把。
nbsp;nbsp;nbsp;nbsp;没有挨骂，没有挨打。何家人待她这样好。
nbsp;nbsp;nbsp;nbsp;就连林杰那边也把事办得好。三月初她烧退了，可以不用人搀扶着走路时，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见林杰。林杰毕竟是外男，在她因为恶露不穿裤子、只在床上垫吸水垫时不便去看她，此刻端详她许久，苦笑道：“你瘦了。”
nbsp;nbsp;nbsp;nbsp;她张口道：“中介公司——”
nbsp;nbsp;nbsp;nbsp;“你还是待在家里，好吗？我问问他们能不能上门谈。”他越过她往外瞟了一眼，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免得先生和老太太不高兴，从后门悄悄地请进来，你们书房谈。”
nbsp;nbsp;nbsp;nbsp;但她第二天还是出去了一趟，因为要拿现金给中介公司。对林杰，她的解释是中介公司是白香织的朋友，可以由她做担保，先动工、后付钱；其实钱是得付的。以后再有什么不清不白的账款，统统推到白香织身上好了。
nbsp;nbsp;nbsp;nbsp;生意谈得很顺利，何家有禁足令，不能离开香港；门店位置就全权由中介公司代理选择。她规定了大小、工厂与店面的距离，给了九龙的祥宁鞋店的装修图纸。中介公司狮子大张口要了两千二的服务费，她砍到一千七百六十三，且只预付了三分之一，尾款等完工后结。
nbsp;nbsp;nbsp;nbsp;三月十二日，接到白香织的电话，对面开口就说：“能不能不要有事想起我，没事不理人？你多久没联系我了？我病了，你也不来看我。”
nbsp;nbsp;nbsp;nbsp;第113章医疗器械“你怎么病了？”……
nbsp;nbsp;nbsp;nbsp;“你怎么病了？”
nbsp;nbsp;nbsp;nbsp;“浑身长疹子，又痛又痒。”
nbsp;nbsp;nbsp;nbsp;“叫你沾烟粉。”
nbsp;nbsp;nbsp;nbsp;“你来看我噶。”
nbsp;nbsp;nbsp;nbsp;“下次一定，但我刚刚引产了。”
nbsp;nbsp;nbsp;nbsp;白香织在那一头发出相当震撼的吸气声，也不要她来探望了。消息传得很快，一下午她不知道接了多少个电话，好几个太太都说要来看她，霍眉倒是很乐意跟人聊天；怕吵到老太太，却全部回绝了。
nbsp;nbsp;nbsp;nbsp;等她偷偷摸摸地监督完春季新款上市后，就认真做起了贤良媳妇。
nbsp;nbsp;nbsp;nbsp;但何炳翀不是很配合，老不往她房里来。她自知上次是吓着他了，主动跑到他房里去，然后从他的呢子大衣上拎出一根卷曲长发。她是卷曲短发，程蕙琴是柔顺长发。霍眉希望何炳翀别这样，他能播种的次数很稀少，如果真还想要个孩子的话，就不要在外面浪费。
nbsp;nbsp;nbsp;nbsp;刚扔掉头发，何炳翀就裹着浴袍上了床，小心翼翼地避免压到她，似乎她是什么松垮而易散架的老物件。她的身体不挪动，却伸了一只手到他那处去抚弄；听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并没有抗拒的反应。于是认真服务起来，将脸也埋过去。
nbsp;nbsp;nbsp;nbsp;说实在话，怀孕这么久，何炳翀一直与她分房睡，都快忘了她的好处了。这么一亲热，又比较出了高下，霍眉还是最最能让他身心舒坦的。久违的感觉飞上来，他立刻从小药瓶里倒了一片出来吃了，静静等着；二十多分钟后，下面当真擎起了旗帜。
nbsp;nbsp;nbsp;nbsp;到他实在忍不住的时候，霍眉手上的速度也在同时达到最快，随即放重、放缓，帮他把来之不易的高潮延到最长。稀薄的一小片液体全溅到了她脸上，像一口痰。她下床去洗了手脸，又带着热毛巾回来帮他擦身子，脸上表情淡淡的。好像完成这件许多更火辣、更热情的女人都无法完成的事，对这个如水的女人来说易如反掌。
nbsp;nbsp;nbsp;nbsp;女巫的魔力回到她身上。
nbsp;nbsp;nbsp;nbsp;何炳翀犹喘着气，已经把枕头调整到和她的枕头无隙并排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多累？我和林杰商量了，又找了公司里的几个经理商量，觉得拓展嘉陵公司的业务是可行的。唉，我又不了解巴青城，也不了解四川的商业生态，这段时期为了这个忙得焦头烂额”
nbsp;nbsp;nbsp;nbsp;“我倒是觉得，你在时风里可以有一番作为，让你爸爸刮目相看呢。”霍眉凑近说，“开一个新的事业部，生产电子医疗器械，如何？”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
nbsp;nbsp;nbsp;nbsp;“市面上的医疗器械都是进口的吧，又贵又稀缺。在巴青的时候，我有个熟人生了病，就只往有呼吸机的医院去——全城就那一家医院有一台呼吸机。虽说最后没用上，但大家都知道重要。你要是做了，就开中国之先河了。”
nbsp;nbsp;nbsp;nbsp;“哎呀，霍眉，说话之前打草稿啊。你知不知道生产医疗器械要花多少钱？材料贵，技术更贵。买个技术，我们都要破产了。”
nbsp;nbsp;nbsp;nbsp;“让国内的技术人员研究嘛。”
nbsp;nbsp;nbsp;nbsp;“每年给他们经费，给十年都研究不出来怎么办呢？再说，我觉得从根本上就不必要，没有市场的。你们四川以前闹军阀，现在都招安了，也不打仗了。”
nbsp;nbsp;nbsp;nbsp;“若是日本人要打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