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不会有了。”他自言自语道,“感受得到,气数尽了。”
nbsp;nbsp;nbsp;nbsp;“什么气数不气数,别说这种话!我看,不然就让那洋孩子认你和霍眉当干爹干妈,反正都在我们家待这么久了”
nbsp;nbsp;nbsp;nbsp;何炳翀乍一听“你和霍眉当干爹干妈”,愣怔几秒,看向她,只有一声苦笑。肉麻的话他一句也没跟程蕙琴说过,程蕙琴也是个钝的,不会明白。
nbsp;nbsp;nbsp;nbsp;两人陷在柔软的床垫里,陷出两个浅坑。被子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叫人昏昏欲睡。何炳翀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和程蕙琴睡过觉了,十几年了吧?但那种普通的睡觉还是常有,两人也不说话,躺在一张床上,拉上被子就横七竖八地睡。程蕙琴体型比他壮多了,老把被子卷走,他也拽不回来,只能再去抱一床被子。
nbsp;nbsp;nbsp;nbsp;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nbsp;nbsp;nbsp;nbsp;最后,他只摆手道:“你出去吧,别忙活了,我再歇一会儿。”
nbsp;nbsp;nbsp;nbsp;程蕙琴也知道自己是个钝的,和老爷从来没多少话说,她也没有很想和他说话,但是她爱他。特殊时期,想尽自己所能给他更多支持。
nbsp;nbsp;nbsp;nbsp;霍眉在干什么呢?她跑到她房门口偷瞄一眼,在练字,安安静静的,显得很乖。
nbsp;nbsp;nbsp;nbsp;程蕙琴不去打扰她,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悠悠晃着发呆。太平山是个好地方,何公馆更是好地方,而其中最好的两处地方都是霍眉送给她的——一架秋千,一个游泳池。时至今日,程蕙琴仍没有弄懂霍眉为什么一会儿喜欢她、一会儿讨厌她,一会儿懂礼貌、一会儿乱骂人。
nbsp;nbsp;nbsp;nbsp;她只知道霍眉是很个孤独的孩子,所以她决定宽容一点,不跟霍眉计较。
nbsp;nbsp;nbsp;nbsp;程蕙琴就这样一路从摩根想到何炳翀、再想到霍眉,想到何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想到
nbsp;nbsp;nbsp;nbsp;了佣人,觉得自己都十分地爱她们。从前她一直是个闲散太太,只顾着带孩子、花钱、享清福,未曾参与过家中的任何大事,现在再看不下去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了。她想为家里做点贡献。
nbsp;nbsp;nbsp;nbsp;不是一直打着共荣的旗号,说好了和平相处吗?我要给你们制造一起流血事件。
nbsp;nbsp;nbsp;nbsp;第二日,三个顾问又结伴敲响了何公馆的门,她亲自应了,打量他们一番,“老爷病着,在楼上睡觉呢。”
nbsp;nbsp;nbsp;nbsp;“那么,请让我们进去探探病吧?”
nbsp;nbsp;nbsp;nbsp;“我跟你们走吧。”
nbsp;nbsp;nbsp;nbsp;几人面面相觑,“你一位太太,跟着我们走有什么用?”
nbsp;nbsp;nbsp;nbsp;程蕙琴于是拿出复印的各种材料递给他们看,“现在我才是嘉陵、时风两家公司的拥有者,你们不找我,找他干嘛?他装模作样上了几天班,就是能在股东大会上说话的人了?”
nbsp;nbsp;nbsp;nbsp;离婚是悄悄离的,没有声张,这些材料何炳翀也打算能瞒多久瞒多久,免得鬼子生事。猝不及防得知了这个消息,几人心里都是一惊,感觉此事非同小可,协商几句后请走了她。
nbsp;nbsp;nbsp;nbsp;“我们的长官有兴趣了解一下情况,”他们向女佣反复解释说,“很快就会回来。”
nbsp;nbsp;nbsp;nbsp;程蕙琴面无表情地被他们夹着,乘坐缆车下山,一路听日本人夸赞从山顶俯瞰香港岛的风光,然后坐上他们的小汽车。景物飞速向后退去,是她的旧时光,她嫁过来的时间已经比她在四川的时间长得多了。
nbsp;nbsp;nbsp;nbsp;简直像在自家后院开车似的,他们开得很快,把她送到一栋漆成纯白的建筑物中;又像自己家一样泡了杯茶给她,叫她别客气。程蕙琴接过茶杯,出奇地平静,她知道自己是没什么用处,而霍眉神通广大,会把何炳翀、摩根照顾好的。让出正妻之位给霍眉,她心服口服。
nbsp;nbsp;nbsp;nbsp;她把内衬里藏着的药片丢进茶杯。
nbsp;nbsp;nbsp;nbsp;程蕙琴是袍哥的女儿,忠厚、本分、刚烈,精巧的心思一样不通,只会视死忽如归。
nbsp;nbsp;nbsp;nbsp;何公馆一晚上没等到程蕙琴回来,何炳翀病得昏昏沉沉,毫不知情;霍眉感觉不妙,又不敢上门去问,只能找费雷拉。费雷拉也不清楚,他没有冲到人家办公场所里去问话的权利。
nbsp;nbsp;nbsp;nbsp;“兴许能打探到一点消息。”他道,“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nbsp;nbsp;nbsp;nbsp;第二天程蕙琴依然没回,费雷拉来太平山找她,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恐怕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日方为了避免负面新闻,不给我任何答复,倘若何太太没有怎么样,倒还不至于如此。我怀疑……”
nbsp;nbsp;nbsp;nbsp;“喂!”
nbsp;nbsp;nbsp;nbsp;两人均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何炳翀正在窗边目呲欲裂地瞪着费雷拉,喊道:“你居然还敢找上门?”言罢,拔枪便朝他射击。
nbsp;nbsp;nbsp;nbsp;他的枪法太差劲,子弹擦着霍眉的头发过去,霍眉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nbsp;nbsp;nbsp;nbsp;费雷拉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冷笑,仍昂首挺胸站在那里,“你可真有男子气概,娶了好几位太太,一位都保护不住。告诉你吧,你的大太太似乎遭遇不测了。”
nbsp;nbsp;nbsp;nbsp;第163章搬家霍眉简直不敢相信费雷拉这样……
nbsp;nbsp;nbsp;nbsp;霍眉简直不敢相信费雷拉这样对何炳翀说话,腿更软了,干脆不站。何炳翀更是怒火中烧,还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就从二楼冲到大门口,砰砰又是几枪。
nbsp;nbsp;nbsp;nbsp;费雷拉岿然不动,知道上帝的意旨在自己身上,如果霍眉爱着自己,自己将毫发无损。
nbsp;nbsp;nbsp;nbsp;果然,一枪都没打中他。
nbsp;nbsp;nbsp;nbsp;“再开枪,你仅剩的妻子也要被你打死了。”他淡定地开口。
nbsp;nbsp;nbsp;nbsp;“你满口说什么胡话?”
nbsp;nbsp;nbsp;nbsp;霍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阻止费雷拉把情况说出来。迟早要知道的。
nbsp;nbsp;nbsp;nbsp;何炳翀不知道在听还是在发呆,对方都说完了,他也没反应。几秒钟后才微微皱起眉,火气也消了,只是很无力地说:“消失在我面前吧,行不行?”他转身回了屋。
nbsp;nbsp;nbsp;nbsp;费雷拉又冷笑一声,朝霍眉一点头,上山找缆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