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和人类就像身处于不同维度,绝大多数时候,两者都处于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状态。
但只要恶魔发现自己正被注视着,它们就会产生危机感,将窥探它的人视作入侵者,并对此做出应激反应。
秋水看到巨狼的血盆大口,忍不住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视线,好像这样就可以抵挡扑面而来的腥风。
她已预料到自己会被妖魔吞进肚中,可等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被咬中的痛感。
她哆哆嗦嗦睁开眼,只见巨狼已经从下颚被劈成两截,她愣愣地抬头一看,恰好见证了那一刀的余辉。
仅仅是普通的逆袈裟斩,却带着摧山断岳的气势,将恶魔一刀两断。秋水学了多年剑道,从未见过有人将这一招使得如此大气磅礴。
——秋水日后才知道,这就是“无相剑”的威力,“电光影里斩春风”的“无相剑”!
挡在她面前的是一名干瘦的老僧,僧袍上缠着一条青色的头巾,佝偻的背影在晚霞下更显瘦弱,手臂好似风化的木柴,却将武士刀执得稳稳当当。
巨狼的躯体化作青烟飘散,被杀生石贪婪地吸收,连点渣滓都没剩下,待一切了结后,老僧收刀入鞘,缓缓向前方走去,头也不回,仿佛刚才一斩只是拂去尘埃,救下一人也不过信手为之。
“请……请等一下!”秋水喊了一声,声音还有点发抖。
“啥事儿?”老僧转过身,话里带着浓重的乡音,浑浊发灰的眼珠子对着秋水,目光压根找不到焦点。
秋水这才发现,他的白内障太过严重,几乎等同于瞎子,是靠武者的第六感才完成了斩击。
“我想跟您学剑,学这么神奇的剑法。”秋水爬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咬着牙说。
老僧垂眸凝思了一阵,像扔垃圾似的随手丢出妖刀,“哐当”一声砸在桥面上。
“捡起来。”他淡漠地说。
此个举动简直无礼到了极点,完全没有关照晚辈的尊严,但秋水没发脾气,而是徐徐走了过去,双手握住刀鞘,用尽臂力向上抬。
说来奇怪,这柄打刀看似纤细,却好像有千斤重,连挪动一两厘米都极其困难。
刀鞘表面缠绕着万千妖魔的怨气,有如冷血动物的鳞甲,用力一握,扎得掌心肌肤刺痛无比。
秋水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勉强强举起,颤巍巍递到老僧手里。
老僧面露惊奇之色,张开鹰爪般的手指,从她手上接过刀鞘,轻轻一握便稳住了妖刀。
“你叫啥名儿?”他略微点头,似对秋水的能力表达赞许。
“仙波……仙波秋水。”白辣妹喘着气回答,眸子在落日下闪着亮光。
正如爷爷的教诲那样,在15岁那年的秋天,仙波秋水总算找到了,值得倾注一生心血的东西。
……
“从那以后,我就拜那位僧人为师,学习『明王五势』。在他隐退之后,我继承了他的『杀生石』,成为了一名降妖除魔的『青头巾』,靠猎杀恶魔来挣点赏金……”
在汽车驶向民宿的途中,仙波秋水靠在后座窗边,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她讲这个故事时十分投入,奶棕色的卷发映着阳光,宛如一条白金熔成的河流,美得令人脑海一片空白,侯麦电影中的镜头也不过如此——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
顺带一提,车里只剩下三个人。
开车的仍是柳芭,后排的仍是吕一航和秋水。
比安卡已在雷峰塔附近下了车,到西湖边上闲逛了,这个我行我素的修女,到了校外也一样悠游自在。
吕一航打趣道:“你的经历真传奇啊,简直跟张良一样。”
秋水好奇地问:“张良是……”
“是个历史人物,辅佐刘邦建立汉朝的军师。”
秋水莫名地兴奋起来,拍手说道:“噢,我知道我知道,我在高中的汉文课上读到过。”
“他不怕屈辱,帮高人捡鞋,所以受到赏识,得到了《太公兵法》。你和他的奇遇很像吧?”
“哈哈,你说得没错,但捡杀生石的难度比捡鞋高太多了。不是我自吹自擂,你想啊,那上面附着几百年份的邪力,普通人连靠近它都做不到。我当时不懂任何异能,却直愣愣地拿了起来,现在回想一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也许靠的就是『骨气』吧。”
“遇到这种灵异事件都没吓破胆,还敢主动触碰妖刀,说明你天生就是做『青头巾』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