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导航到一半，蓝色指向路线快给自己绕成一团毛线时，日头落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您已偏航，请确认行进方向。”
nbsp;nbsp;nbsp;nbsp;在两声短促的提示下，许桑有些烦躁地摁灭手机屏幕，停了步子倚在路口。
nbsp;nbsp;nbsp;nbsp;扫视一圈。
nbsp;nbsp;nbsp;nbsp;夕阳西下，云天间却吞吐不出什么浪漫的橘红，只有鱼鳞片片的灰白。
nbsp;nbsp;nbsp;nbsp;这里不比之前住的地方，破旧得像是灾后地：矮楼老化程度高，灰土色，风格陈旧。
nbsp;nbsp;nbsp;nbsp;手心突然一震，许桑低眸，接听电话：
nbsp;nbsp;nbsp;nbsp;“许桑，你死哪去了？这都六点半，太阳都黑了，还没回来，走什么路能走这么久？还是说，你躲哪儿去哭了？”
nbsp;nbsp;nbsp;nbsp;将音量连着往下按，许桑歪头，将手机往外支了些，没回答。
nbsp;nbsp;nbsp;nbsp;那头片秒时间没留，柠檬味酸唧唧的口音吐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敢打小降，以为做梦呢？白日梦都没这么大胆！现在被扔到穷乡僻壤，才知道怕，你——”
nbsp;nbsp;nbsp;nbsp;捅废话娄子了废话这么多。
nbsp;nbsp;nbsp;nbsp;拧眉，彻底没了耐心，许桑指头一转，手机凌空转了圈，他摁下关机，又单手给行李箱转了个向，往回走。
nbsp;nbsp;nbsp;nbsp;比起家，学校更好找。
nbsp;nbsp;nbsp;nbsp;陌生人很难告诉你你家在哪，但能清楚告诉你：学校往哪走。
nbsp;nbsp;nbsp;nbsp;从坑坑洼洼走到正道，也费了不少时间。
nbsp;nbsp;nbsp;nbsp;以至于，许桑立在办公室里时，四面空无一人。
nbsp;nbsp;nbsp;nbsp;领他进来的保安大叔笑着抠脑袋，“听这要死不活的声儿，估计上课有一会了。你先搁这坐会，慢慢等吧。”
nbsp;nbsp;nbsp;nbsp;许桑“嗯”了一声，手搭着行李箱，将办公室打量了一圈：
nbsp;nbsp;nbsp;nbsp;空间小而暗，整体脏乱差。几盆绿植分桌放，黄的黄，死的死。
nbsp;nbsp;nbsp;nbsp;“你不是本地的吧？”保安大叔随便挑了个地儿，用手拍了两下灰，就一屁股坐下去。
nbsp;nbsp;nbsp;nbsp;从成摞的练习册间挪开眼，许桑应道：“不是。”
nbsp;nbsp;nbsp;nbsp;“看得出来。”保安大叔上下挑眼：“瞧你这身，还怪贵气。”
nbsp;nbsp;nbsp;nbsp;许桑垂眼，扫了眼自己稀松平常的白t加黑长裤，没忍住一问：“贵气？”
nbsp;nbsp;nbsp;nbsp;跟着他的视线跑了一转，保安连忙摇头，“我是说气质，长相……哪是穿着嘛，那衣服裤子什么的，要是少二两肉穿都差不多！”
nbsp;nbsp;nbsp;nbsp;许桑莫名笑了一声，“……谢谢啊。”
nbsp;nbsp;nbsp;nbsp;下课铃响时，楼里躁动了几秒——像汽车没油前最后的抽搐，不久，沉下去了。
nbsp;nbsp;nbsp;nbsp;许桑正看着某个办公桌上挂着的毛笔字——“吃好睡好身体好”，大敞的门被指关节扣了两下，紧接着，厚实的笑声机关枪似的就一串串突突出来了。
nbsp;nbsp;nbsp;nbsp;他偏过头，四目相对的那刻，笑声戛然而止。
nbsp;nbsp;nbsp;nbsp;“比我个老师还先下课？这位同学，逃课往办公室里逃。”徐富将保温杯的盖子拧上，拧了两转，挺着滚圆的肚子，不紧不慢地猫着步走进来，“胆儿挺肥啊！”
nbsp;nbsp;nbsp;nbsp;“……”许桑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人移开道。
nbsp;nbsp;nbsp;nbsp;椅子质量不好，坐下去垫子就凹没了；一层外皮褪得七七八八，像一屁股坐扁的巧克力派。
nbsp;nbsp;nbsp;nbsp;不过，人坐下来，气势端住了。
nbsp;nbsp;nbsp;nbsp;徐富齐整地把书放进一堆乱七八糟里，将冷了不知道几节课的茶水捧起来，嘬一口，优雅：“你是哪个？”
nbsp;nbsp;nbsp;nbsp;这种气质，皇帝不急自己急的那类太监……许桑下意识评点。
nbsp;nbsp;nbsp;nbsp;“新转来的那个吧。”角落里，刚将脚趾对准一字拖的保安抬头，“活该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一点儿眼力都没长。”
nbsp;nbsp;nbsp;nbsp;“我又不当保安，要眼力干嘛？”徐富利索把嘴炮打回去，全然忽视了眼前站着个学生。
nbsp;nbsp;nbsp;nbsp;保安腾地要站起来，正欲开口，铁门忽地被锤开。
nbsp;nbsp;nbsp;nbsp;大红色风衣裹着个中年发福的女人，走进来一步，脚下的高跟鞋就呲溜一转，“砰”地一声将门踢上。
nbsp;nbsp;nbsp;nbsp;尖利的女高音悬在头顶：
nbsp;nbsp;nbsp;nbsp;“这年头，保安都能进办公室坐着了？我说这些学生一坨烂泥根源在哪呢，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