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慢慢起身,衣袍贴身,湿意尚在,半透衣角勾勒曲线。
她盘膝坐好,足心贴地,水痕又一点点自她脚下渗出,如潮轻绕。
“橼澄纱。”之久须翻看着卷宗低声道。
“不知将军羁押小女所为何事?”她轻启朱唇,声线中带点清晨雨意,“南境雨大,魅魔横行,奴身无处容栖,便只好来此借宿。”
“你形迹可疑,不可不审。”他目如止水,却未敢久看她的眼。
“可我早请过香火,也未扰清修。”澄纱低头,撩去一缕湿发,露出侧颈,雪白如玉,“若你执意如此,那便依礼诘问罢。”
之久须微蹙眉头,转而问道:“你识《维摩诘经》否?”
她展眉微笑:“将军想以经文度我?那便来试试吧。”
她正襟而坐,合掌低颌,一时间竟似清修女信,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水意也仿佛净化了一瞬。
“经中言:‘不离色欲而行梵行,不断烦恼而得菩提。’尊者若真参透此意,为何将色欲视作毒物,避之如蛇蝎?”
“是人无力控欲,非佛法之过。”之久须沉声答。
“那若我说,佛与魅魔之间,不过一念之分?”澄纱微倾身形,语调渐低,“色可使人沉沦,也可化作渡人之舟。你为何一口咬定我‘非净人’?你方才那一眼,可没有那么清净。”
之久须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却瞬即压下。
“你赤足裸踝,自称礼佛,却举止轻佻,是何用意?”
“佛前脱鞋是礼,我不过脱得彻底了些。”澄纱浅笑,脚尖微动,向前滑了一寸,湿意涟涟,“尊者若真心无执,又怎会连这点皮肉都忌讳?”
话音未落,她微扬下颌,眼神似嗔似怜,唇角更带一点嘲弄:“若你真能六根清净,那昨夜香案之旁,那物……是谁用的?”
空气中像是骤然压下一层沉重。
之久须眉头紧锁,面色如铁:“你窥香堂,亵渎佛地?”
“我只是在找你的佛。”澄纱声音渐轻,“那佛,不在经卷,不在戒律,只在你每夜手中那一刻动摇。”
她往前半跪,双掌撑地,足趾紧贴石砖,身体如柳枝弯曲,裙摆微湿,勾勒出窈窕背线。
“你有过她。”她低声,“旧坊的旅舞者,裙底生香,足若凝玉。你未曾碰她,可你夜夜梦她。你说你戒了,实则从未断过。”
之久须呼吸一滞。
他起身退步,却似被那记忆勾住踝骨——半步也退不开。
她仿佛看穿了他的动摇,抬眸缓缓言道:“我与她很像,对吧?同是他乡女子,同样赤足跳舞,同样夜来香汗入梦。”
她伏地而坐,脚趾轻点湿石,唇畔的水珠顺颈而下,竟在胸口勾出一条细线。
“你若不识我,可你识她。”
“你若断得了我,也便断得了她。”
之久须大袖掩面,背身而立,肩膀却微微颤抖。
而澄纱只静静望他,唇角依旧挂着一抹柔媚而胜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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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鸣连夜风雨,城如溺中沉舟,湿气无孔不入。
澄纱暂拘于戒色园东侧偏室,外设双重封咒,门上悬咒铃三道。
但她却自若如常,素裙半褪,赤足卷坐榻上,一缕湿发垂于唇畔,指尖轻触足踝,像是随意,又像在唤醒脚底的某种记忆。
她足心仍有潮意,水痕从脚弓渗出,沿着木榻缓缓铺展,直至贴地。那水线仿佛有灵,绕过门槛,不声不响地爬向主殿方向。
——主殿内,之久须正持珠打坐。
香炉已燃至底灰,烟雾缭绕中,他闭目念经,竭力压下脑中横生妄念。
可那幻影愈加清晰。
不知何时,一双濡湿足印踏入他心湖,水声滴滴,仿佛有人从他记忆深处缓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