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目光转动之间,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可是当真正看清眼前的一切,他那双灰眸中好不容易重新凝起的微光,又顷刻散了个干净。
nbsp;nbsp;nbsp;nbsp;七苦幻境此刻已没了太多的细节,应当是池倾的那段记忆里空空荡荡,也留不住太多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那是一张床榻,榻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满身绷带的人。他被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显得格外沉重,即便没有入土为安,看上去也跟躺在棺材里差不了多少——因为没有生机,甚至是半点活着的希望都看不到。
nbsp;nbsp;nbsp;nbsp;他静静躺在那儿,只看一眼,便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似的。
nbsp;nbsp;nbsp;nbsp;池倾在进门的瞬间就看到了他,她窒息般冲过去,差点被门槛绊倒,又被烁炎立刻扶稳,她往他那边走,腿脚发软,几乎是蹭着地被烁炎拖着过去的。
nbsp;nbsp;nbsp;nbsp;她盯着他看了好久,视线才终于从榻上移开——随着她视线的移动,幻境中又多了些色彩。
nbsp;nbsp;nbsp;nbsp;那是一张张围着床榻的人脸,从那些模糊的色块中,谢衡玉意识到这些都是妖族的医师。他们脸上某个红色的部分开开合合,应当是对池倾说了些什么,但她的这段记忆太混乱了,谢衡玉什么都听不清,在一阵阵嗡嗡声的背后,他只看见她绝望地哀哭出声。
nbsp;nbsp;nbsp;nbsp;“不行的,不行的,你们不是妖族最好的医师吗?你们说过能救他的啊……不行的……他不能死的,不要放弃,你们不能放弃,再救一下,一定还有办法的……”
nbsp;nbsp;nbsp;nbsp;她扑到一位位医师面前,伸手去拉他们的手臂,医师的脸因此逐个清晰——有些是谢衡玉在戈壁洲见过的,有些是陌生的。
nbsp;nbsp;nbsp;nbsp;她一个个求过去,那些医师却又一个个回避了她的目光。幻境中仿佛有一束光追在她身后,明暗明暗地交错,如同她最后的希望一点点破灭的过程。
nbsp;nbsp;nbsp;nbsp;“医尊。”烁炎无奈的声音从池倾背后传来,“你同她说。”
nbsp;nbsp;nbsp;nbsp;池倾抬起脸,惶惑的目光移到从人群后走出的一位灰衣白发山羊胡的老人身上,深吸了
nbsp;nbsp;nbsp;nbsp;一口气,睁大了眼睛望向他,大眼睛里有着可怜兮兮的期待。
nbsp;nbsp;nbsp;nbsp;“小朋友,”医尊沉沉出了一口气,“人族有句话,生死有命……”
nbsp;nbsp;nbsp;nbsp;池倾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她恍惚地后退了一步,抗拒地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啊……他才二十出头……他没有这样的命……”
nbsp;nbsp;nbsp;nbsp;“倾倾……”烁炎上前用力握住妹妹的手,皱着眉朝医尊用力摇了摇头。
nbsp;nbsp;nbsp;nbsp;池倾回过头,怔怔望着烁炎,无措地喃喃:“你不是说……有办法的吗?你之前……是在骗我的,对吧?”
nbsp;nbsp;nbsp;nbsp;“我……”烁炎沉默了一刹,知道在这个节点,自己再说什么也劝慰不到她。可她毕竟不了解这个妹妹,不知道若是自己承认了说谎的事实,池倾会不会因此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来。
nbsp;nbsp;nbsp;nbsp;“不是没有转机,但是有些转机……它、它需要一点机缘……”烁炎结结巴巴地胡编乱造起来。
nbsp;nbsp;nbsp;nbsp;池倾眯起眼:“比如?”
nbsp;nbsp;nbsp;nbsp;烁炎干巴巴道:“啊……比如,比如……长命花?你听说过那个传说吧,就是那朵活死人医白骨的花。但就是……机缘难……”
nbsp;nbsp;nbsp;nbsp;“长命花?长在哪里的?哪里有记载?”池倾瞬间松开了烁炎的手,眼睛又亮了起来,仿佛人生都有了方向,“我去找,我现在就去。”
nbsp;nbsp;nbsp;nbsp;幻境中,所有人面面相觑,尴尬的寂静保持了半晌,医尊才摇头轻声道:“算了,孩子,我把所有和长命花有关的记载都拿给你,你先看看再说。”
nbsp;nbsp;nbsp;nbsp;老人言罢,带着一众医师离去,路过烁炎身旁的身后,还不赞同地重重叹了口气。
nbsp;nbsp;nbsp;nbsp;烁炎别过头,故意不去看医尊的神情,可望向池倾的目光中,却也尽是怜悯和无奈。
nbsp;nbsp;nbsp;nbsp;长命花,说到底只不过是她随口一提的传说,彼时没有人相信那个机缘在池倾或藏瑾身上。
nbsp;nbsp;nbsp;nbsp;可是……谢衡玉是自未来折返而来的人。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不久后的将来,长命花会现于世间,震惊四界。
nbsp;nbsp;nbsp;nbsp;也没有人比他更记得,濯鹿当日怒气冲冲地对他吐露的那句话——池倾的长命花究竟为谁而做,你全然不知吧?
nbsp;nbsp;nbsp;nbsp;谢衡玉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nbsp;nbsp;nbsp;nbsp;长命花,当然是她给藏瑾做的啊。
nbsp;nbsp;nbsp;nbsp;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浮生一梦,直至有血液从指缝间落下来——没关系的,正常的,猜到了。
nbsp;nbsp;nbsp;nbsp;第76章第76章她一直需要的,原来从不是他……
nbsp;nbsp;nbsp;nbsp;后来的那些事,即便池倾从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但在看过了她与藏瑾的过去之后,谢衡玉也没有什么猜不到的了。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像是池倾和藏瑾这样共度生死的关系,彼此应是早已将对方的存在溶入血液之中,若要分开,除非阴阳相隔。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谢衡玉非常地、无比地理解池倾对藏瑾所倾注的感情——甚至在潜意识中,他也不得不承认藏瑾的所作所为,确实值得池倾这样地对待他。
nbsp;nbsp;nbsp;nbsp;可另一方面,心口惯性的疼痛,又明确地在提醒着他,自己被当做了眼前那个少年的替身。
nbsp;nbsp;nbsp;nbsp;这是事实,是无论他再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曾经那么看重的,那么珍视的感情,竟然只是池倾随手分出来的那么一点……
nbsp;nbsp;nbsp;nbsp;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站在这幻境与现实的交界,他仿佛自虐似地,想要离开,却也想要留下来。
nbsp;nbsp;nbsp;nbsp;他分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让他亲眼看着藏瑾死掉,他会稍稍轻松一些呢?又或许,整件事情另有转机,他能在这七苦幻境中找到某个证据……来证明一下池倾并没有将他当做藏瑾的替身,她只是、只是喜欢他们这样的类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