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池倾抬眼瞧她：“有什么想说的？”
nbsp;nbsp;nbsp;nbsp;“单论他看您的眼神，就和您从前的那些男宠都不一样。”阮鸢说。
nbsp;nbsp;nbsp;nbsp;池倾笑了一下，将剥开的一半橘子分给阮鸢：“你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是怎样的？”
nbsp;nbsp;nbsp;nbsp;阮鸢沉默了一下，仿佛在思忖些什么，就连池倾递过来的橘子都被她直接无视了：“他看您的眼神……就好像除了您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了。”
nbsp;nbsp;nbsp;nbsp;轻轻小小的半个橘子被托在池倾掌中，她却忽然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来。
nbsp;nbsp;nbsp;nbsp;对于阮鸢说的这些，她听在耳朵里，心头一下下地揪紧，可脸上只是淡淡的，仿佛连应答都不惜得说一句似的。
nbsp;nbsp;nbsp;nbsp;阮鸢耐心地同她解释道：“圣主，您也知道之前的那几位公子，到您身边来，总是有些图谋的吧？名利、权势、金钱……但凡被您看上的人，不论出身如何，之后日子总会好过上许多。他们来您身边的时候，已揣着一颗满满当当的心，您给予他们的东西，无非是再让那颗心充盈几分罢了。”
nbsp;nbsp;nbsp;nbsp;“可是对于谢公子而言，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因此，即便您给予他的那些……和您给予其他公子的都是一样多的。对于谢公子而言，那却已经是全部了。”
nbsp;nbsp;nbsp;nbsp;池倾闻言抬起眸，似笑非笑地凝着阮鸢真挚的双眼，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显得风流又轻佻：“可是阮鸢，我将长命花都给了他，这还不够吗？你……是不是太替他说话了？”
nbsp;nbsp;nbsp;nbsp;阮鸢没想到池倾的这个问题如此尖锐，一时怔愣，许久才踌躇着小声道：“圣主，您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越是您在意的东西，您便越会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对于谢公子……难道也是如此吗？”
nbsp;nbsp;nbsp;nbsp;“咚”的一声闷响，池倾掌心那一半的橘子落回盘中，她用力捏着手帕擦了擦掌心，微凉的目光投向窗外，说不清的情愫在眸中泛开，像是凉夜的寒星。
nbsp;nbsp;nbsp;nbsp;“没有，”她轻声道，“他不是多重要的人。他来求花，我给他了，他也自愿留下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谁也不亏欠谁。”
nbsp;nbsp;nbsp;nbsp;她仿佛是强调一般，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即便他如今救了我，我……我不欠他的。”
nbsp;nbsp;nbsp;nbsp;阮鸢久久注视着池倾的侧脸，声音柔和：“既然如此，圣主之前命我查明的事……还需我回禀么？”
nbsp;nbsp;nbsp;nbsp;池倾蹙眉思索了一霎，才想起来阮鸢来修仙界之前，她曾命她暗中探查谢家求花的真因。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她早就把这件事全然淡忘了，若非阮鸢今日提及，池倾可能都不会再想起这事儿来。
nbsp;nbsp;nbsp;nbsp;只是阮鸢这话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听你言下之意，此事与谢衡玉有关？”池倾摇了摇头，“不该啊。”
nbsp;nbsp;nbsp;nbsp;“正是因为与谢公子无关。”阮鸢抬手拾起盘中的半只橘子，一点点嚼碎吞了下去，汁水混着嚼烂的果肉从滑进喉中，是让人清醒的酸度，也是池倾很喜欢的味道。
nbsp;nbsp;nbsp;nbsp;然而阮鸢却不太吃得惯，她此刻只觉得那酸味从口腔一直渗进胃里，勾起了她太多不好的回忆，连带着语气都微微发涩：“谢公子……如今已是谢家的一枚弃子了。”
nbsp;nbsp;nbsp;nbsp;与人族大多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开头类似。
nbsp;nbsp;nbsp;nbsp;在谢衡玉动身前往妖域，或者更往前推一些——在谢家第一次动身前往妖族求花那日之前，谢家家主夫人唐梨缠绵病榻，于无数个深夜，反复梦到了自己的孩子。
nbsp;nbsp;nbsp;nbsp;唐梨出生于修仙界的世家大族。待字闺中时，她是钟鸣鼎食之家中，受尽万千宠爱的幼|女。而嫁入谢家之后，她与谢家家主谢渭琴瑟和鸣，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nbsp;nbsp;nbsp;nbsp;在唐梨繁花似锦的半生中，经历的最大磋磨，就是独子的早逝——这件事，是插在唐梨心上的一把利刃，也果然成为了她此后最大的心病。因此，唐梨每晚梦到谢衡瑾，对于谢家人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nbsp;nbsp;nbsp;nbsp;在唐梨最初梦魇的那几天，大家只当是家主夫人的心症更重了，于是担忧有余却又有条不紊地，请了天都最好的医师驻扎谢家，每日为她把脉看诊。
nbsp;nbsp;nbsp;nbsp;可是唐梨的情况一日又一日地颓废了下去，整个人像是一朵缺水的花，恹恹地，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一周之后，原本只是精神不济，身材却还算是匀称的家主夫人，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nbsp;nbsp;nbsp;nbsp;谢家众人终于察觉到事态不妙，于是名贵药材与各路医修便如流水般源源不绝地进了谢家的门——这其中鱼龙混杂，甚至不乏许多挂羊头卖狗肉的庸医乘虚而入，一时谢家为了排查虚实，个个忙得人仰马翻。
nbsp;nbsp;nbsp;nbsp;但即便如此，唐梨的病情还是不可遏制地逐步加重。
nbsp;nbsp;nbsp;nbsp;直到一日，一位神神叨叨的乞丐路过谢家的门口。他头发蓬乱，身着一身看不出本色的脏袍子，腰间系着两只葫芦，手持一个长长的竹杖，足下生风般绕开了谢家守门的侍卫，绕开了外门的修士和剑阵，如入无人之境般，一屁|股直接坐在了谢家内门前的山门前。
nbsp;nbsp;nbsp;nbsp;然后，这乞丐在内门修士震撼的目光里，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一边醉醺醺地讲了一个故事。
nbsp;nbsp;nbsp;nbsp;阮鸢说到这停顿了片刻，她脸上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卖关子，反而有点踌躇，有点挣扎——像是对即将出口的这个故事也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nbsp;nbsp;nbsp;nbsp;池倾看了看她：“说吧，这是个什么故事？他总不至于说谢衡瑾并没有死，而是在趁此机会托梦给谢夫人吧？”
nbsp;nbsp;nbsp;nbsp;阮鸢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差、差不多。”
nbsp;nbsp;nbsp;nbsp;池倾笑了笑：“哦，曾经妖族也有类似的骗子忽悠过我，后来他被我给打了。”
nbsp;nbsp;nbsp;nbsp;阮鸢道：“但是问题在于，圣主您当时虽然没有相信那骗子的鬼话。但谢家之人，却对这乞丐所言……堪称深信不疑。”
nbsp;nbsp;nbsp;nbsp;池倾有些诧异地蹙起眉：“为何会深吸不疑？难道这乞丐说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nbsp;nbsp;nbsp;nbsp;阮鸢道：“这倒也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谢家也没人相信他的话。不过是因为忌惮这人能够随意出入谢家外门的本事，才客气将他多留了几日。”
nbsp;nbsp;nbsp;nbsp;“但谁知道，就在这老人出现的三天后，谢夫人半夜乍然惊醒，疯了似地说要将儿子带回来。那晚谢夫人五脏六腑逐个破裂失血，整个天都的医修在谢家忙了一整夜，才勉强将谢夫人从鬼界捞回来……”
nbsp;nbsp;nbsp;nbsp;池倾皱了皱眉，眼前忽然浮现出谢衡玉背上纵横交错的旧伤，有些不悦地冷声道：“哦？所以长命花是用来救谢夫人的？”
nbsp;nbsp;nbsp;nbsp;“不是。”阮鸢深吸一口气，“这故事到这儿才刚刚开始……因为就在谢夫人出事当晚，谢家魂塔中，有一盏黯淡了多年的魂灯，突然重新亮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她小声道：“那是谢衡瑾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