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一愣,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村口的老槐树下,树荫婆娑,远处的几户人家炊烟袅袅,烟火气息正浓。
而两人要去的义庄就立在村东头,灰瓦白墙的院落很旧败,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样子。
裴肃当真就是这样抱着沉玉走到了屋门前,把人放下来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当心”,亦如两人形影不离时一样,事无巨细的。
沉玉脚尖落地,人也跟着愣了愣,扭头去看裴肃的时,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早已恢复了惯有的冷峻。
“裴大人,这边,您这边请。”
在义庄值守的仵作听见门口的动静出来看了看,见了裴肃,自然是诚惶诚恐地恭迎。
沉玉跟着人一同进去,一股腐气扑鼻而来。
她立刻抽了帕子掩住口鼻,眉头却还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裴肃正和那仵作说话,余光瞥了她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替她隔开了屋子里散不去的浊气。
“死者何在?”裴肃沉声问道。
仵作连忙躬身引路,“回大人的话,就在后堂停着,这两日天气热了不少,小的已经用石灰镇着了。”
两人随即跟着仵作穿过昏暗的走廊,沉玉只觉得脚下发虚。
她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身处这阴森的义庄,她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昨晚的梦境又再一次涌上心头,几乎是无意识的,沉玉直接就拽住了裴肃的衣袖。
身边的男人察觉到了袖口的拉扯,倒也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吩咐引路的仵作,“一会儿脸就不看了,只认一认死者身上的胎记。”
仵作点头哈腰,“小的明白。”
后堂正中摆着好几具盖着白布的尸首。
仵作麻利地走到了中间那一具前,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一角,露出死者腰身以下的部分。
沉玉紧攥着裴肃衣袖的手指微微发颤,目光却死死盯在那具尸体上。
那软底绣鞋,那藕荷裙摆,还有脚踝上那串她再熟悉不过的珊瑚珠链……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了。
“掀开衣摆。”裴肃沉声吩咐。
仵作得令,粗糙的手像翻弄案板上的猪肉般,哗啦一声掀开了尸体的衣衫。
沉玉喉头猛地一紧,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裴肃的手背。
那青白皮肤的腰侧,一片暗红色的花瓣状胎记赫然入目!
是孟檀。
“她是……怎么死的?”
沉玉的视线骤然模糊,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扼住,开口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仵作道,“回小姐的话,是闭气而亡,颈部有明显的勒痕。”
沉玉一愣,下意识就想去掀上面的白布,可裴肃却快一步按下了她的手腕。
“不太好看,别看了。”
他淡淡地摇头,眼底透着让沉玉看不懂的暖意,口吻却不容人置疑。
“万一……万一不是她……”沉玉浑身轻颤,心里还怀着一点点希望。
“孟檀我也认识,但她在京城并无亲人,让你来,只是确保万无一失罢了。”
“我……还是想看一眼……”沉玉坚持,声音越发沙哑。
裴肃敛眸,锁着她的目光里透着三分警告。
可是不一会儿,他还是叹了口气吩咐仵作,“把布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