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芷澜是在深夜醒来的。
屋中早已点起一盏青铜油灯，灯火温柔，将房中映得暖意盈盈，像是在驱逐她心底那无法言说的寒冷。
她缓缓睁眼，看见林海就坐在不远处，一袭深青色衣袍，安静如松，眉眼沉静，似在沉思，又像在等待。
他没说话，但那一瞬，她忽然觉得，那样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要贴近心底。
“你早就知道我醒了，对吧？”关芷澜嗓音微哑，但语气却带着一丝稚拙又倔强的试探。
林海没有否认，只是转头看向她，语气很淡，却透出某种分量：“你的神识在我落第一枚针时就浮动了，我怎会察觉不到？”
她没有生气，只是侧过脸，望着窗外的银月，良久后轻声道：“你……没有揭穿我，也没有趁机做什么。”
林海不语，只是淡淡一笑。
她微微咬唇，眼中终于浮出一丝情绪，复杂又矛盾，似有久藏的委屈与怨意。
“林海……”她忽然轻声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最亲的人，其实是将你推向深渊的人，你会怎么办？”
林海目光一凝，没有立刻回答。
关芷澜却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些年，我的寒毒越来越严重，我也一直以为是天生的体质异变，无法调和……但就在上次闭关时，我神识探入体内最深处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残影。”
她看着林海，眼神中第一次有了寒光。
“是灵霸盟的主事长老……他们以为我不知，可我认得那种灵息，那是他们的手笔。”
林海皱起眉头：“你确定？”
“我确定。”她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他们下手很隐蔽，用的是一种混合型的寒髓封灵蛊，表面是助我稳固灵基，实则将寒毒嵌入识海深处，企图控制我的神识，等到麒麟兽成型，再以我为引，完成绑定。”
她话音未落，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褥：“我原本该死，可惜，他们低估了我的神识……我封闭自己，不让他们察觉我已醒悟，但这些年来，我不再信任何一个人，甚至……”
她看了林海一眼，眼神中复杂交错：“包括我父亲。”
林海眉头紧蹙，低声问道：“你怀疑他？”
关芷澜轻轻摇头：“我不怀疑他，他确实在为我治病，也不曾亲自动手……但他太信那些人了，灵霸盟的决策他一手推动，可他却连自己女儿被下毒都不知道。”
她说到这，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疲倦：“林海，有时候，被敌人伤害不可怕，被亲人无意间出卖，才是最难熬的。”
林海缓缓起身，走到她床前坐下，伸手将她捏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掌心温热有力。
“你的身体还未康复，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调息。”
关芷澜怔了怔，下意识没抽回去。
林海的目光温和，却极为坚定：“你不恨你父亲，是因为你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但你也不愿向他解释，是因为你怕他承受不了真相。”
她的眼眶轻轻一红。
“这不怪你。”林海低声道：“有时候，做父亲的，不是无能，只是太信了身边的人。真正的敌人，是那些以守护之名，行操控之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