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全与哈桑用力相拥，脚下的羊皮靴踩碎了地上的霜花，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寒暄过后，哈桑大步走到骆驼驮架旁，伸手掀开毛毡，露出下面的雕花木箱。
“我最尊贵的大唐朋友，瞧瞧这些好物。这是来自波斯的上等胡椒，还有大食的葡萄酒，那滋味，定能让你沉醉。”
他的手重重拍在箱面上，语气满是自豪：
“这可是纯手工编织的羊毛地毯！在哈里发的宫殿里，唯有最受宠信的贵族，才有资格用这样的地毯迎接宾客，彰显无上的尊荣！”
赵德全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动容，缓缓上前解开箱扣。
他往来西域已有十余年，作为经验老到的商客，对胡商以次充好、蒙骗顾客的把戏见得太多了。
当刀刃轻轻划开防潮油布的瞬间，哈桑神色一变，猛地伸手按住箱盖。
“哦，我的天呐！你怎可如此怀疑我？我们可是以可汗之名起誓的合作伙伴，情谊坚如磐石！”
“大唐有句话，叫做‘先小人，后君子’。”
赵德全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用力将哈桑的手推开，眼神坚定。
“仔细验货，是对我们彼此生意负责，也是为长久合作打下根基。”
“好吧好吧，你这铁石心肠的家伙！”
哈桑夸张地双手捂住胸口，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神情。
“但交易结束后，你必须请我喝长安最上等的葡萄酒，吃最肥美的炙羊肉，以此赔罪！”
赵德全没有回应，目光专注地在货物间游走。
他伸手轻抚波斯地毯，绒毛密实柔软，触感极佳；又拿起葡萄酒陶罐，陶罐外裹着的防潮芦苇干燥紧实，没有丝毫霉变的迹象。
当最后一箱胡豆倾倒在毡布上时，赵德全转头朝老周扬了扬下巴。
“验验，看这种子能不能种。若是坏了公爷交代的事，咱们都得去灞桥喂鱼，谁也跑不掉。”
老周熟练地蹲下身，粗糙如树皮的手指轻轻捏起一粒豆种，凑近嘴边，用牙轻轻一咬。
他虽出身军户，却对农艺极为精通，是商队里的行家。
片刻后，他抬起头，朝赵德全微微点头，示意种子质量过关。
“现在，可以好好谈价钱了吧？”
赵德全掸了掸衣襟，转身看向哈桑，却发现对方正死死盯着己方的货箱，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当赵德全打开货箱，丝绸的流光溢彩、瓷器的细腻釉色、琉璃的清透纯净一一展露在哈桑眼前时，这位粟特商人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他心里清楚，这些货物若是运回大食，定能换来百倍的丰厚利润，足以让他跻身大食的富豪之列。
“美丽的琉璃！这简直是真主赐予人间的奇迹！”
哈桑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触碰到琉璃盏，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眼神中满是贪婪与克制。
“朋友，我们谈谈价格，如何？”
两人并肩走到篝火旁开始议价，李勇却独自一人翻身上了瞭望车。
从哈桑的驼队刚出现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支驼队里三十余名护卫，抵达后竟不卸鞍休息，反而神色警惕地在驼队周围来回徘徊，他们的站位十分蹊跷，恰好堵住了商队唯一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