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出来时,砚秋正端着花瓶的碎片出去,正好路过她,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
这瓶中原本插了几朵秋菊,因为容身之处被破坏了,此刻正蔫头耷脑地睡在地上。她看着可怜,捏着湿漉漉的花茎将它们捡起来,兜在了裙摆里。
“怎么样?你查出她到底哪里有问题了吗?”
“曈昽。”谢非虞说。
刚刚借着打翻桌子、摔碎花瓶的忙乱情形,他借机探了一下那个小丫鬟的脉。这次不光是人迎脉了,就连手腕上都能察觉到明显的曈昽的气息。
“她身上的曈昽很浓郁,和二白的不是一个级别,几乎达到了入门修士的水准。但是……”
他顿了顿。
但是什么?
她真的很不喜欢“但是”两个字,它后面的短暂停顿简直能让人生出一种坐在即将下坠的跳楼机上,那样提心吊胆的感觉。
连翘停住手上动作,问,但是什么?
“修士不管修习怎样的基础功法,这些功法往往都会帮助他们将体内的曈昽汇聚在丹田之处,在使用的时候再进行调动。因此,修士体内的曈昽只有极小一部分随着经脉流淌向四肢百骸。”
“那……砚秋不是这样吗?”
谢非虞摇摇头:“她身上的不一样,她的曈昽均匀地分布在全身上下每一条脉络里,看起来完全没有修习任何基础功法的痕迹。可这是不可能的,修士虽然天生拥有感应曈昽的能力,但这些游走于天地之间的曈昽只有很少一部分会主动进入人的体内,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具体的多少和个人的天赋有关。如果根本没有修习过基础功法,她体内的曈昽又怎么会这么浓郁?”
“既然你也说是和天赋相关……那有没有可能她天赋异禀?”
“不可能。”谢非虞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这种能力,也没有见过,就不肯承认人家就是天才吧?”
天才,天才。
这个词谢非虞听到过很多次,尤其是在镇厄宗的时候,他们说你果然是个天才啊,你真不愧是天才啊,只不过这些话都是对着谢凛说的。
每次他路过的时候,他们就会收敛笑容,压低声音,冲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他当然不是天才。
夸奖与赞美,天才的称呼,从来都不属于他。
“镇厄宗史无前例的天才谢凛,千年难遇的先天剑骨拥有者,如果没有修习功法,也没法做到她那种程度。”
谢非虞的声音往下走,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化作一阵阵落雷炸响在地上。
连翘抬头看他,少年的脸上遍布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眸中的戾气一闪而过,面色差得可怕,就连她怀里的花瓣都要被这股低气压给冻掉了。
肉眼可见的,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好吧,这次算是她有点问题,没有忍住就这么抬杠了。
对待在别人家孩子阴影下长大的问题少年,打压式教育是行不通的,要多鼓励、多夸奖。
“我明白了。”连翘搓搓手臂,诚恳补救,“当然,虽然在修炼的方面,你也许不如一些人,但这很正常啊。暗中探查、随机应变这方面你就特别厉害,比如你刚刚弄出动静制造机会来试探嫌疑人,我的脑瓜子就没有你转得这么快。你还很会劈柴、打水,噢,还有削柿子……”
她说着,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谢非虞明明算是一个全能型人才,是因为各方面均衡发展了,才显得没有哪一方面特别突出。
若是放在现代,怎么着也是个成绩中上、还很会干家务的早熟小孩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短板的话,就是这个青春期里阴晴不定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