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巽的声音很闷,像是酝酿了很久,却又没下下来雨的天,堆积着乌压压的云,令人喘不上气。
温晴心一沉,抬手将床头灯打开。
床头灯是个小瓦数的灯泡,橘黄色的光只能够笼罩一个人的身影,温晴只是微微起身,便占据了一大半的光,她又躺下,让光重新照在赵巽的身上。
“那是个夏天,蚊虫很多,多到伸手从身上一抹,就能抹下一大把。”
赵巽声音很沉,连带着语气都变得低沉。
温晴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看向赵巽的手。
她张开自己的手掌,悄悄地比对了下,赵巽的手掌有她半个大。
厚实又粗糙。
这样大的手掌里抓满了虫子……
那场景,温晴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连带着枕着赵巽的手掌都有些瘆得慌。
“晚上睡觉,被这些虫子咬的实在是睡不着的时候,我们就轮流讲故事,讲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从哪里来,家中是什么情况,在家时都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讲着讲着,这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当时队伍里,有个年纪小的,比我们都小,他最爱讲故事,讲的都是他小时候不睡觉,家人大人如何编造故事吓唬他的事。”
小孩子不爱睡觉,大人总爱讲故事吓唬,这让温晴想到了外公。
她不睡觉的时候,外公也是这样的。
想到外公,温晴忍不住湿润了眼睛,但又想笑,原来大人们对付小孩都一个样。
“他说,那个时候是真烦大人,那些故事他都听得耳朵起茧子,再也不想听。可到最后,他倒在我怀里的时候,说很想很想再听一听…阿姆的故事。”
赵巽的哽咽让温晴意识到不对。
“他…”
“他叫铁蛋,牺牲的那天是他十五岁的生辰。”
温晴脑子轰的一声,坐了起来。
头顶的灯光一半照着她,一半照在赵巽的身上。
赵巽的肩膀在抖动,渐渐的后背乃至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赵巽!”
温晴扑过去,紧紧地抱住赵巽。
赵巽的症状像极了她在书中看到过的,应激性创伤。
这种精神和心理上的创伤,严重者会导致患者抑郁和自我伤害。
出于本能,她此时此刻应该安慰告诉赵巽,那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