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暮色顺着窗户爬进阳台时,池鸢指尖攥着包带,骨节泛白得几乎透明。
她刻意提高声调,试图掩盖尾音的颤抖:冯宛的表演你没去看,她问起我你的去向了。垂落的发丝挡住了她不自然的表情,余光却悄悄打量着对面男人的反应。
盛明栩倚在门廊的铜制壁灯下,暖黄光晕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虚影。
他垂眸望着池鸢紧抿的嘴角,喉结微动: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话音未落,池鸢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让他心底警铃大作——显然,她刻意回避的事情远比冯宛的演出重要得多。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盛明栩突然转身,修长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快速敲击。
电子屏幽蓝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密码数字被掌心严严实实遮挡。
当门锁发出咔嗒轻响时,池鸢望着那扇缓缓闭合的栗色木门,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不知何时竖起了无形的屏障。
楼道感应灯熄灭,回到家中,客厅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白茶香,茶几上那杯未动的茶水已经凉透,水面浮着几片蜷缩的茶叶,像极了傅渊离去时仓促的背影。
青瓷杯沿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蜿蜒而下,在木质桌面上晕开深色水痕,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杯身残留的温度。
想起傅渊离去前骤然收紧的眉峰,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扣好就冲出门的样子。
池鸢凝视着茶几上放着的一张便签,那是傅渊匆忙间留下的字迹,潦草的勿念二字被水痕晕染得有些模糊。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便签折好放进钱包——至少,知道他平安,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第二日照例上班,玻璃幕墙外飘着细碎的花瓣,池鸢缩在格子间里整理客户资料,指腹在何璃标注的重点处反复摩挲。
看着何璃裹着纱布的半张脸,池鸢总有些不适,此刻何璃正从斜对角探过来:“鸢鸢,17楼会议室的投影仪又坏了,能帮我看看吗?”
消毒水味混着玫瑰护手霜的气息扑面而来,池鸢望着同事缠着绷带的侧脸,忽然想起早会上主管拍着何璃肩膀说“轻伤不下火线”时,对方藏在纱布下的嘴角扬起的得意弧度。
她接过设备检修单时,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指尖——何璃涂着昂贵的甲油。
代访的第一家客户就碰了钉子。中年男人把咖啡杯重重砸在会议桌上,溅出的褐色液体在池鸢精心准备的企划书上洇开:“小何怎么没来?她答应过今天带新品样品!”
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池鸢攥着湿透的纸巾反复擦拭文件,睫毛上沾着不知是汗还是空调水汽凝成的水珠。直到她掏出手机播放何璃提前录制的问候语音,对方才勉强松口。
深夜十点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池鸢揉着发酸的手腕走出电梯,撞见抱着礼盒的何璃正站在她工位前。
鎏金烫印的礼盒在冷白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印着她总在商场橱窗前驻足却从未舍得踏入的法式甜点店LOGO。
“这次多亏你啦!”何璃晃了晃礼盒,纱布缝隙里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栗子蒙布朗特意留了最上面的金箔装饰哦。”
池鸢指尖刚触到丝绒盒盖,手机突然震动。
傅家老太太打来的电话,是座机。
她慌忙锁屏时,礼盒里飘出的焦糖香气突然变得苦涩,像极了她藏在心底,永远不敢戳破的那个秘密。
暮色漫过写字楼落地窗时,池鸢的手机在桌面震出细微的嗡鸣。
傅家管家发来的消息简明扼要,但和电话里吩咐的事情大差不离:「本周五晚七点,云顶阁,老夫人邀您共进家宴。」
青瓷茶杯里的茉莉花突然剧烈摇晃,茶水在杯壁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倒映着她骤然失色的脸。
云顶阁向来是傅家宴请贵客的场所。
回了公寓,池鸢对着衣柜里寥寥几件得体的连衣裙出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线头——之前初入傅家时,老夫人赠她的珍珠胸针还锁在首饰盒底层,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眶发疼。
傅渊失踪后仍未取消的邀约。
池鸢倚着窗台数楼下往来的车灯,想起半月前在书房撞见傅渊销毁的那份股权转让书,这场看似如常的家宴,或许正是傅家无声的审判席。
镜前试衣时,珍珠项链在锁骨处硌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