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摧地裂,物换星移。
那遮天蔽日的怪物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将众人战栗的瞳孔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它的身上,已然忘记了呼吸,空白的脑海被仅剩下的一个念头疯狂占领。
——跑!赶紧跑!
然而,在那无名巨兽的脚底,一个哆哆嗦嗦的人影竟然在向着它的方向爬去,如同一个主动寻死的殉道士。
梅教授一把鼻涕一把泪,连滚带爬,神志不清地祈求着:“菲尔,菲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是个高道德高要求的精英,亲眼目睹同伴死亡,而自己却因忌惮水下怪物带着队员仓皇撤离,每当回忆如同碎玻璃渣子浮上心头,就像一把钝刀子割着他的肉,将男人的身心折腾得有如疯魔。
阮·梅下意识想跑到前面去拉住父亲,却被阮教授强行带了回来。
母女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她的母亲像是卸了全部的力气,附在女儿耳边呜咽得不成样子:“不,不要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雪原之上,失去,意味着死亡。
死亡,比她想象得还要近,还要快。
阮·梅感受到脸上有温热的透明液体滑过,她哆嗦了一下唇瓣,却呢喃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巍峨的古兽注意到了脚下的生命波动,脚掌一抬,像是毫不在意地碾碎一只路过的蚂蚁,下一秒就要将自寻死路的男人压成肉泥。
忽然,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从无力反抗的梅教授身边飞了出来,迎头撞上了龙裔的脚掌,发出了一声爆裂的脆响。
“砰!”
巨兽被这一下冲击震得身形摇晃了一瞬,发出了吃痛的声音,掀起的巨大气浪将梅教授轻飘飘地吹起,纸屑般滚落到了远处,人还是不甚清醒,但是起码暂时安全了。
“老梅!”
阮教授顾不上其他,撑起发软的双腿,低伏着腰小跑过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清醒,然后又和其他队员一起把他搀扶了起来。
只有阮·梅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会有错的,方才那个自爆的小黑点,是她偷偷塞到父亲口袋里的千纸鹤。
她本想让那一只栩栩如生的千纸鹤逗失魂落魄的父亲开心,却阴差阳错,险之又险地救下了他的性命。
是应星救了她的父亲。
这个论断循环往复,牢牢刻在了女孩的意识里。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炽氲之感,她猛地扭过头,便看见她所思所想的对象迈着稳健的步子,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可怖的敌人踱去,步伐间透着一股从容自在之意。
“……应星?”
如果她那愚蠢天真的父亲是因愧疚而一心求死,那么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炽热如火炉一样的生命力萦绕在她的身侧,与对面的死亡巨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一冷一热,一阴暗,一璀璨。
她心想,也许,应星的存在,就是为了对抗死亡而来。
应星沉声道:“白珩,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整个营地都是老弱病残,唯有他有一战之力,当务之急,是要把剩下的人全都转移出去,然后他再来好好会一会这只行走的材料库。
纵然半边身躯腐朽,但这头龙依旧浑身都是宝贝。龙鳞可以锻造护甲,龙骨可以铸剑,龙角可以做装饰,龙头可以挂在墙上当战利品。
至于那两根龙鞭……也不知道能不能帮持明族解开繁衍难题。
他在脑子里严肃地思考着少儿不宜的问题,面上丝毫不显,青年右手拖着一把虚幻凝聚的火焰大剑,黑底金丝靴所履之处,有如龙尊分海一般,倏地划开了一地蒸发无踪的雪水。
而后,抬起一只手臂,燎火的剑尖直指巨兽的头颅。
此战,只为屠龙而来。
“燧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