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茂才哥,你怎么过来了,”简如伸手拉他进屋,“外面下雨呢,快进来说话。”
nbsp;nbsp;nbsp;nbsp;江茂才长相周正,白且瘦高,一样的粗布衣裳,穿他身上就比旁人好看许多,他爱穿长袍,走起路来,那衣角被风吹起来,颇有点风度翩翩的味道。村里家家户户都种田,大夏天顶着日头干农活是常事,肤色都晒得油黑儿,村里难得有个长得白的,就格外出挑。
nbsp;nbsp;nbsp;nbsp;见他迈步进了屋,简如心里有几分喜意。
nbsp;nbsp;nbsp;nbsp;往常江茂才要是独自来家里找他,向来只在门外站着,怎么叫都是不进门的。村里人都没这么计较,简如虽不喜他外道,但又觉得对方格外有分寸,是个讲究人。
nbsp;nbsp;nbsp;nbsp;简如见江茂才身上没穿蓑衣,衣裳都被雨给打湿了,顿时有些急,“哎呦,可别遭了风寒,我给你拿布巾擦擦。”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就要转身去屋里拿布巾,却被江茂才出声叫住了。
nbsp;nbsp;nbsp;nbsp;“小如……。”江茂才脸上神情欲言又止。
nbsp;nbsp;nbsp;nbsp;“怎么了,茂才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简如这才发现,对方被雨水打湿的额发乱了,脸色也苍白,和平日里总是立立正正、干干净净样子完全不同。
nbsp;nbsp;nbsp;nbsp;江茂才咬了咬牙,哑着嗓子说:“娇娇出事了。”
nbsp;nbsp;nbsp;nbsp;简如心里咯噔一下,急了,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nbsp;nbsp;nbsp;nbsp;江茂才口里的娇娇叫张娇,就住村子东边。他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娘怀他时病过一场,导致他身子一直比较弱,家里穷,又长得人如其名,娇娇嫩嫩怪好看的,小时候总有坏小子欺负他。
nbsp;nbsp;nbsp;nbsp;简如经常替他打抱不平,但他到底也是个瘦弱的哥儿,就算脾气再厉害,也会有打不过的时候。每到这时候,张娇就抱着他吓得直哭,简如鼻青脸肿的,虽然疼的厉害,但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脸,还是逞强地一滴眼泪不掉,咬着牙说下次一定打回去。
nbsp;nbsp;nbsp;nbsp;后来,有一次又和坏孩子打起来了,是后搬来村里的江家孩子江茂才撞见了,开始护着他两,渐渐地这才没人敢欺负他们了。
nbsp;nbsp;nbsp;nbsp;简如那时候没怎么出过村,哪里见过江茂才这样齐齐整整的小伙子,很快心里就隐约有了好感。
nbsp;nbsp;nbsp;nbsp;他家出事前,他就跟江茂才表白了,江茂才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只说他们年纪还小,不着急说这事,等长大了再说。
nbsp;nbsp;nbsp;nbsp;简如心里欢喜,听话里意思就知道这事是有点谱的,就把喜欢都藏心里,想等过几年大了再说。
nbsp;nbsp;nbsp;nbsp;简如家出事后,张娇急得直哭,只要能出来,就和江茂才一起带了吃的来看他。张娇每次来都给他带自己做的吃食,虽说只是窝头、野菜汤之类的东西,但他们家里都不算富裕,在这种时候对他好的,简如不会忘记。
nbsp;nbsp;nbsp;nbsp;张娇还把那些窝头做出来各种形状讨他开心,小兔子、小耗子什么的,简如疼的厉害也想逗他开心,一口嗷呜咬掉一个兔子脑袋,一口兔子屁股又没了,张娇就哇哇的小声赞叹着,可爱极了。
nbsp;nbsp;nbsp;nbsp;他身后,江茂才笑着看着他们两,神情柔软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nbsp;nbsp;nbsp;nbsp;简如看着他,心里不由得又燃起了年幼时的心思,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是没什么希望了。
nbsp;nbsp;nbsp;nbsp;但简如当时脸上的纱布已经拆了,露出狰狞的伤处,家里亲戚见了都面露嫌弃,张娇初见时都吓了一跳,只有江茂才一直面不改色,神色如常。
nbsp;nbsp;nbsp;nbsp;等简如能出门了,村里人虽然同情他,但看见他脸上的疤,和跛了的脚,那眼神和表情乃至背后说的闲话,还有村里孩子们追着他喊丑八怪这样的事,被简如拿着石头追打了二里地,人情冷暖更是让他明白了江茂才的好。
nbsp;nbsp;nbsp;nbsp;后来,简如鼓起勇气问过他为什么不在意,江茂才说:“脸上有没有疤不重要,小如心好。”
nbsp;nbsp;nbsp;nbsp;他和别的人都不一样,简如心里想。
nbsp;nbsp;nbsp;nbsp;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本来对江茂才就有好感的简如,一颗心彻底陷了下去。
nbsp;nbsp;nbsp;nbsp;本来因为伤疤自卑到谷底的心,又活泛起来。
nbsp;nbsp;nbsp;nbsp;江茂才长得好,又沉稳,早在镇上找了好活计,东家信任得很,好久才回来一次,简如想他想的厉害。
nbsp;nbsp;nbsp;nbsp;后来,有一次江茂才又回来,简如便忍不住在只有两人时,再一次向他表白了。
nbsp;nbsp;nbsp;nbsp;江茂才当时的反应,简如记得清清楚楚。
nbsp;nbsp;nbsp;nbsp;他看起来是很为难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简如心里难受,以为对方还是嫌弃自己丑了又跛了,但仍咬着嘴唇,执着地等他的回应。
nbsp;nbsp;nbsp;nbsp;江茂才沉默了好半天,又是说:“你年纪还小,不着急,等等再说吧。”
nbsp;nbsp;nbsp;nbsp;简如十八了,村里这个年纪的姑娘和哥儿都开始找婆家了,怎么就还是小呢,怎么就还要等等呢。
nbsp;nbsp;nbsp;nbsp;但既然对方没直接拒绝,简如就觉得还有戏,便没气馁,照样对人家好。
nbsp;nbsp;nbsp;nbsp;这事儿他跟张娇也说过,张娇听了抿着嘴笑,目光无意似的扫过他脸上那可怖的疤,说:“茂才哥那么好,你喜欢他也倒正常,村里多少人都喜欢他呢。”说着,他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似得笑了又笑。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话,他也就没说什么了,只是那些日子,他总叫简如出门去镇上玩。
nbsp;nbsp;nbsp;nbsp;简如自从脸伤了腿坏了以后,就不愿意见生人,他虽然看着不在乎,其实人家盯着他看或是指指点点,心里的难过也都是默默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