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国内的电影怎么能拍亲嘴?再说我是个恶毒配角,不仅没亲嘴,还扣了女主角爸爸的血汗钱。”他挽上她的手,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大概明年夏天上吧,小制作,估计排片不多。”
nbsp;nbsp;nbsp;nbsp;“你要成为明星了!”
nbsp;nbsp;nbsp;nbsp;“明星也就是新时代的戏子嘛,什么规矩都和戏班子里一样,陪酒的陪酒,睡觉的睡觉。靠脸吃饭不会受人尊重,我看,也确实不值得尊重。倘若我们有——”
nbsp;nbsp;nbsp;nbsp;他的话戛然而止。霍眉知道他要说什么,倘若我们有孩子,从小就得送去读书。
nbsp;nbsp;nbsp;nbsp;剩下的几天两人连门都不想出,成天在床上赖着,饿得不行,就下来煮碗面。最后一天席玉麟不得已起了个大早,四处拜年,这回他要拜的人就更多了,多了市内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大金主。到了最后一家,人家非留他下来吃饭,回去又是十点多钟。
nbsp;nbsp;nbsp;nbsp;霍眉简直不能接受他又要上一整年的班了,一整年,白天家里永远是她一人。早上他起来洗漱,她跟他抢池子,自己也六点多把衣服穿好,挂在他身上,上了汽车。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好笑道:“你真跟我去上班?”
nbsp;nbsp;nbsp;nbsp;霍眉没好气道:“我有病,跟你去上班?”
nbsp;nbsp;nbsp;nbsp;“那你在干什么?”
nbsp;nbsp;nbsp;nbsp;“我去看鹤洲。”
nbsp;nbsp;nbsp;nbsp;“别这样嘛,你舍不得我就舍不得我。鹤洲很脆弱,你别折腾”
nbsp;nbsp;nbsp;nbsp;霍眉感觉像是被他打了一巴掌,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我说你——别折腾这娃娃。”席玉麟把话说完,笑着揽了揽她的肩膀,“好了,不要生气,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坏。你以前不是光明正大折腾我嘛。但是鹤洲太小了,你不能心血来潮就招来玩一玩,把他当个幌子,一会儿收着,一会儿挂出来”
nbsp;nbsp;nbsp;nbsp;她跳起来,掐起他的脸皮死死拧着,到了下一站,迅速跳下车。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在马路牙子边站了一会儿,脸上是烫的,胸口也是烫的。几分钟后,脸被吹冷了,胸前倒是越来越烫,热意涌到了喉头。
nbsp;nbsp;nbsp;nbsp;哎,他多了解我。霍眉很感慨,太熟了真的不好,装也装不了,我柔情蜜意地追他追到车上,他指责我欺负小孩。
nbsp;nbsp;nbsp;nbsp;他都这么了解我了,他还爱我,真不可思议。
nbsp;nbsp;nbsp;nbsp;大年初一,霍眉没有需要特意拜访的人,但闲着也是闲着,回家拎上年货就上了廖太太家里。廖先生不上班,慧慧也在家,一家人正听着无限电吃早餐;慧慧不认真吃饭,一直吵着要去和堂姐家里放鞭炮。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太久,坐下喝了杯茶,就匆匆离开了。
nbsp;nbsp;nbsp;nbsp;这会儿她还愿意跟廖太太拜年,过几周就记恨上了对方。廖太太得了流感,传给了整个牌桌上的人,她回去又是流鼻涕又是咳嗽,在席玉麟面前,更把三分表演成了十分,顺便传染给了他,他不得不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好好关爱她。
nbsp;nbsp;nbsp;nbsp;本来霍眉已经调养得血气富足、月经规律了,就是量很少,这么病了一场,月经又没来。她颇有怨念地抓了益母草煮鸡蛋吃,本来她就不喜欢蛋黄的鸡屎味儿,连吃了两个,直接跑到马桶边吐了。
nbsp;nbsp;nbsp;nbsp;等等?
nbsp;nbsp;nbsp;nbsp;她缓缓抬起头来,完全呆住了。
nbsp;nbsp;nbsp;nbsp;她知道应该立刻收拾提包、出门去看大夫,然而半天不敢迈出脚步,怕不稳。这双脚载着她东奔西走多年,非常可靠,她是头一次不敢信任它们,头一次像个稚童一样怕摔跤。
nbsp;nbsp;nbsp;nbsp;缓了两三分钟,才颤颤巍巍地扶着马桶盖站起身,小步挪到房里去,抓起钱包,去巷口拦了一辆马车,直奔最近的医馆。那年轻的大夫摸了半晌,皱起眉头,朝里间唤起师父。
nbsp;nbsp;nbsp;nbsp;他扭头的一瞬间,霍眉脸就白了,一颗心七上八下蹦个不停,差点冲过狭窄的喉道跳出来,她不得不频繁地咽口水。老师父很快出来,眼睛半睁半闭的,坐下,就将两根冰凉、枯瘦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她被冰得一激灵,寒意一道一道地在胸腹间轮匝着,像刀背在刮她的鳞片。
nbsp;nbsp;nbsp;nbsp;半分钟后,老师父站起来,往徒弟脑袋上凿了一下,随后对她说:“有喜了。”
nbsp;nbsp;nbsp;nbsp;第186章幺幺霍眉的神经绷得很紧,他话音……
nbsp;nbsp;nbsp;nbsp;霍眉的神经绷得很紧,他话音未落,她就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nbsp;nbsp;nbsp;nbsp;能有这么好的事?她还能再怀孕?
nbsp;nbsp;nbsp;nbsp;她不敢置信,连忙把自己的既往史全说了一遍,从当妓女时天天服用避子汤、得杨梅大疮开始,到流掉三个孩子、最后一个严重地损害了子宫,讲得自己都声泪俱下了,觉得这不是能拥有亲身孩子的命数。那老师父不是很耐烦,听到一半就回了里屋,留那年轻大夫认认真真地听着,跟她一起抹眼泪。
nbsp;nbsp;nbsp;nbsp;“太太,你听我说,怀上了就是怀上了,你不必有什么疑窦。能怀上,就证明你的健康状态不错,我看你眼睛明亮、头发乌黑,正是经络通畅、肾气调和的表现啊!”
nbsp;nbsp;nbsp;nbsp;霍眉哭道:“真的能生下来?我可再经不起一次流产了。”
nbsp;nbsp;nbsp;nbsp;“这样,你不放心的话,一个月来一次,我给你看看。”小大夫乐呵呵道,“现在要我给你开药,也没什么好开的呀!多注意,没事的。”
nbsp;nbsp;nbsp;nbsp;怕动胎气,她迅速收了眼泪,付了诊金,搭公交慢慢向市院而去。
nbsp;nbsp;nbsp;nbsp;街边的风景如旧,她的心境却大不同了,看房屋建筑,即使在阴天,都觉得它们沐浴着一层圣光,忽然由灰扑扑的模样变得特别清晰、确切,闪耀着动人的光辉。从前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有偏差的,像个患有散光的人,现在一切都被归正了,她把世事看得格外清楚。
nbsp;nbsp;nbsp;nbsp;就连老天爷对摩根这类人的偏爱都被归正了,拿来分给了她一些。他们知道她收了一颗投机倒把
nbsp;nbsp;nbsp;nbsp;的心,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做个普通、而拥有俗世的幸福的太太。
nbsp;nbsp;nbsp;nbsp;她把手搭在小腹上,只觉得热泪又涌到眼眶中了。这里尚且平坦,然而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同时流着她和席玉麟的血。
nbsp;nbsp;nbsp;nbsp;苍天啊,你们对我真好。
nbsp;nbsp;nbsp;nbsp;到了市院,她先到后台去转了一圈,又在一个学徒的指引下去了会客室。不一会儿,鹤洲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殷切地为她倒茶。她两手空空,显然不是买了东西来看他的;但他并不在乎她有没有带东西,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很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