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咁都要交畀我哋下人洗呀。”宝鸾把托盘搁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知唔知有个嘢叫做卫生巾？”
nbsp;nbsp;nbsp;nbsp;“听不懂，切国语。”
nbsp;nbsp;nbsp;nbsp;“用过卫生巾吗？”
nbsp;nbsp;nbsp;nbsp;“啥子卫生巾？”
nbsp;nbsp;nbsp;nbsp;“你现在下面拿什么垫着？”
nbsp;nbsp;nbsp;nbsp;“厕纸啊。”
nbsp;nbsp;nbsp;nbsp;宝鸾跑出去，一会儿拿着片卫生巾进来，“找小姐借的，撕开以后贴在内裤上，试试吧。等会儿我去帮你买几包。”
nbsp;nbsp;nbsp;nbsp;买卫生巾自然又挂账。晚上回来，何炳翀问也没问就知道了她来月事，“你不方便，我就到自己房里睡去了。”差点没把她气死，狗日的林杰！好在物质生活上太舒坦，冲了个热水澡，涂了身体乳，垫上卫生巾再钻回薄薄的棉被中，气已经消完了。她吩咐宝鸾把门关紧，别让那几只破猫进来，又拿起枕边的《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国民字课图说》《开明国语课本》细细翻看，心中涌动着静而温热的喜悦。
nbsp;nbsp;nbsp;nbsp;睡前，宝鸾又拿了一盒药问她痛不痛经，痛的话就吃一片再睡。她放下字典，正好实操一下，接过药盒念道：“阿什么，什么，林。”
nbsp;nbsp;nbsp;nbsp;阿司匹林。
nbsp;nbsp;nbsp;nbsp;何公馆的女性只要痛经，随时都能吃上一片，一天最多能吃三次。不是没有更多的，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男性也吃，头痛牙痛关节痛，感冒发热也吃。甚至连花都吃——养花的水里放一片，花谢得慢。这种在巴青城严格管制的药品，在何公馆挥洒如盐。
nbsp;nbsp;nbsp;nbsp;霍眉吃了一片，半小时后，小腹的坠痛感已然风平浪静。心里却怏怏不乐地坠着。
nbsp;nbsp;nbsp;nbsp;到了周末，家里却少不了一场鸡飞狗跳，只因摩根上学回来了。终日闷在房中念佛的老太太出来了，大家围坐在餐桌边，怎么也看不够这个小祖宗。
nbsp;nbsp;nbsp;nbsp;过去振良从学校回家，家里也要隆重对待，买半块豆腐吃。母亲不停地问：功课怎么样？有希望考大学吗？没跟城里的娃娃鬼混吧？他们邀请你出去玩，你可千万别答应！你看——这豆腐，我们谁都不舍得吃，都给你。我们饿死都是没关系的，惟愿你争气！闹到最后，霍振良满脸通红地憋着气，偏不吃那豆腐；霍眉也不敢吃；父母吵着吵着打起来，掀了桌子，豆腐掉在地上，被鸡啄走了。
nbsp;nbsp;nbsp;nbsp;程蕙琴却问：“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nbsp;nbsp;nbsp;nbsp;摩根嘴里叼着鸽子腿，含混不清道：“我加入话剧社了。”
nbsp;nbsp;nbsp;nbsp;“哎呀，我知道你们学校的话剧社！经常借利舞台戏院的场地演出，是不是？我上次路过，看见招牌了。”程蕙琴笑着给她夹了两筷子青菜，“你进去，是编剧？是幕后？”
nbsp;nbsp;nbsp;nbsp;摩根叫道：“是演员！”
nbsp;nbsp;nbsp;nbsp;“好好，演员，什么时候也在那样大的剧院里演文明戏给我看看呀？我听说过去排的都是《堂吉诃德》《悲惨世界》这样有故事性的话剧，现在局势紧张，都是学生自己编的爱国题材的话剧。是不是？”
nbsp;nbsp;nbsp;nbsp;摩根嘟哝道：“你懂什么。”加速扒了两口饭，扔下筷子要上楼了。何炳翀叫道：“回来！你才吃了几口？”
nbsp;nbsp;nbsp;nbsp;只有一串皮鞋踩楼梯的脚步声回应他。程蕙琴用胳膊捅了捅他，“算了，早点洗了睡也好。她在学校睡硬板床，睡也睡不好。”他便哼了一声，“要不是二哥不待见我们，摩根住他家里，便可以走读了。”程蕙琴又道：“那也不必，她是个招人嫌的，住谁家里都不行。我看就得放在学校磨磨性子。”言罢，把摩根碗里动也没动的几片山药拨到他碗里。他也没说什么，夹进来，便吃了。
nbsp;nbsp;nbsp;nbsp;两人一周都没见过几面，但说起话，无疑是板上钉钉的老夫老妻。
nbsp;nbsp;nbsp;nbsp;霍眉用筷子碾着软烂的米粒，决定再也不偷偷抽烟了。她要戒得彻底，生个孩子出来，到时候，她和何炳翀也板上钉钉。
nbsp;nbsp;nbsp;nbsp;第95章螃蟹第二日程蕙琴起得早，让她的……
nbsp;nbsp;nbsp;nbsp;第二日程蕙琴起得早，让她的丫头宝鹦收拾了一大包马术课用具：头盔、皮背心、棉质混纺的马裤、长靴等等。霍眉在早餐桌边翻看半天，摩根才从楼上下来，远远地就叫：“别动我东西！”
nbsp;nbsp;nbsp;nbsp;“你这孩子！不过是衣服，又不是什么隐私，二妈想看一眼怎么了？”程蕙琴训斥道，“快坐过来吃早饭，要迟到了。”又转头问霍眉：“你要不要去看？很近，就在铜锣湾旁边。”
nbsp;nbsp;nbsp;nbsp;“不了，我温习功课去。”
nbsp;nbsp;nbsp;nbsp;“看一眼吧，摩根有匹枣红色的小马养在那里，跑起来别提多神气！”
nbsp;nbsp;nbsp;nbsp;霍眉仍是笑着摇头。姐姐啊，不是谁都爱看你的丑孩子的。
nbsp;nbsp;nbsp;nbsp;上课前，金凤冠送到了，由宝鸾拿个木匣子收着悄悄抱上二楼，霍眉看了几眼，款式很漂亮，但她已不是新婚。宝鸾把匣子藏在床底，忍不住问：“这不是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思吗？”
nbsp;nbsp;nbsp;nbsp;“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我当天戴吧。老爷带我去熔了重做的，他当然了解他的母亲。”
nbsp;nbsp;nbsp;nbsp;“老爷唉，”宝鸾无奈道，“老爷要是真能体察他母亲，也不会由着大太太把小姐的照片挂一墙了。谁不知道老太太想孙子？”
nbsp;nbsp;nbsp;nbsp;“我看老太太挺喜欢摩根的。听说她二儿子一共有五个姨太太，生了九个儿女，若是想孙子，何不住到二儿子家里去？”
nbsp;nbsp;nbsp;nbsp;宝鸾犹豫了一番，觉得在背后嚼舌根不好，原想撇下她走；但八卦的欲望最终还是战胜了考量。她压下声音，“二老爷不是她嫡亲的孩子。她喜欢小姐不假，那哪能跟男孩儿比呢？大奶奶的肚子十几年都没有动静了，老太太说，‘你去外面找人生一个也好’，偏偏外面也生不出一个孩子！直到你老太太叫我们好生招待着你。二老爷的一个儿子在美国读书，一个儿子在德国读书，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中，是学生会主席。小姐们也各各比我们家小姐成绩好。嗨呀！怎能不叫老太太心急？”
nbsp;nbsp;nbsp;nbsp;“你猜怎么着？”
nbsp;nbsp;nbsp;nbsp;“啊？”
nbsp;nbsp;nbsp;nbsp;“你刚说那么长一段广东话我都听懂了。”霍眉得意道，“好了，楼下等着老师去吧。”
nbsp;nbsp;nbsp;nbsp;老师上楼来，第一件事照例报听写。因为每天只学二十个字，
nbsp;nbsp;nbsp;nbsp;她又时刻温故，没有哪一次不是全対。临走前依然给老师两个梨，老师的两只手在小包里踌躇了半天，掏出来一张小小的、印着红花的火柴盒贴画，解释说：“我给我姐姐的孩子辅导功课，他做得好，就奖励小红花何二太太，你也做得很好。”
nbsp;nbsp;nbsp;nbsp;霍眉差点没乐死，又让宝鸾挑了个柚子给她带走。翻开牛皮笔记本，将贴画用胶水郑重地粘在第一面，在下方写道：十一月十四，老师标（划掉）表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