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里?
当吕一航从迷蒙中惊醒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宽阔的河流从建筑中穿过,透过云层的阳光照在粼粼水波上,气势巍峨的塔桥连接起两岸。
他正好居于塔桥正中的观景平台上,不论往左望还是往右望,都是尖耸的砖石高塔。
从小学一年级学的童谣中,他就听闻过这座桥的名字。
它大概是全世界最著名的一座桥,沐浴过维多利亚时代的风雨,遭受过二战德军的空袭,至今仍屹立不倒。
——这里是伦敦。
“喂,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边上有人抱怨道,“可爱的女朋友抽空陪你出来逛街,你起码用心一点吧。”
那是一位身着洋裙,头戴草帽的少女,绸缎般的乌黑长发在脑后飘散。
阳光照在她裸露的肌肤上,透着莹白的光泽,那份笑容也像太阳般耀眼夺目。
即使老到八九十岁,乃至大脑被阿尔茨海默病侵蚀,吕一航也绝不会忘记这抹笑容。
“犹清……你怎么戴着墨镜?”
“因为你的心上人是大明星啦。”夏犹清略微低头,将太阳镜的鼻托向下一抹,两只明眸从镜片上方探出,“明天就要打温网女单决赛了,决赛选手偷偷溜出来和你散步,你能对自己的幸运有所认知吗?”
吕一航痴呆地发问:“啊,你什么时候成为网球职业选手了?”
夏犹清始是惊诧,接着露出了“关爱智障儿童”的怜悯眼神:“你怎么像丢了魂一样?我念完高二就退学了,走上职业球员的道路,已经有四年了……等等,你该不会连女朋友是谁都忘了吧?”
吕一航笑着挽住夏犹清的手臂:“我当然记得,我有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的女朋友——就是夏犹清你呀。”
黑发少女嘻嘻一笑,把全身的重量压向他,戳了戳他肚子的一侧:“还算你识相。从我和你交往开始算,足足有七年了,要是你耐不住七年之痒,我可饶不了你。”
——也就是……初中毕业后,我们就成为恋人了吗?我们那么早就确立关系了?
吕一航虽然觉得不对劲,却无法再做进一步思考了。
再怎么回忆过去,也只能得到朦朦胧胧一片迷雾。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和夏犹清情比金坚。
“一航,大学毕业后的出路想好了吗?”
“什么出路?”
“你真淡定啊,这个暑假过完之后,你不就大四了吗?考研还是工作,想好了吗?”
“咦……”
“要当我的经纪人吗?要不,我包养你也行。供养一支网球团队很烧钱,但我现在的奖金和代言费足够充裕,养你一个闲人轻轻松松。”
吕一航感到口袋硬邦邦的,伸手一探,掏出了一张学生证,他才反应过来:对了,我在华东师范大学念汉语言文学系,施蛰存曾经任教的地方。
这是我高中时梦寐以求的大学,心心念念的专业,我怎么忘了呢?
作为一个纯正的文科生,找到高薪的好工作相当困难,与其找个公务员之类的活儿混混日子,不如干脆地吃顶级女网选手的软饭。
“对不起,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在梦里……”吕一航把“有好几个女朋友”咽下肚子,换了一种更委婉的说法,“和你用另一种方式谈恋爱。”
夏犹清显然没有领会他的话中真意,而是将此看作别样的表白,笑道:“我也想和你用另一种方式谈恋爱,我们该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我刚踏上职业之路时就和你约定好了,『拿到一个大满贯就结婚』,你还有印象吧?”
但吕一航怎么可能记得这个约定?于是闭上嘴巴,沉默不语。
“这是我第一次闯入大满贯决赛,我一定会抓住机会。你也就要到法定婚龄了,此时不婚更待何时?”夏犹清坚定地握起拳头,朝天空扬了扬。
吕一航低声说:“即使没夺冠,我也迟早会和你结婚的。”
夏犹清侧过耳朵问道:“嗯,你说什么?”
“没啥,今天就好好散心吧。让我们逛逛伦敦这座城市。”吕一航轻松地微笑着,牵起夏犹清的手掌,他握手的力道不轻不重,颇有英伦绅士的风度。
这对爱侣漫步于泰晤士河边上,脸上挂着相仿的灿烂笑容,但吕一航心里却有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