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须臾，唐璎将汤碗放回桌案上，望着烛火下容色寡淡的女子，心中难免感慨——不愧是朵温柔的解语花，也难怪黎靖北当年最宠她，泼辣自私的陆容时与之相比简直相形见绌。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点头，方想替自己斟杯茶，却误将杯盏搁在了另外一侧，玉壶倾斜，茶汤竟全洒了出去，她却浑然未觉。
nbsp;nbsp;nbsp;nbsp;唐璎一惊，“娘娘…”
nbsp;nbsp;nbsp;nbsp;“啊——”
nbsp;nbsp;nbsp;nbsp;滚烫的茶水溅到虎口上，孙寄琴惊呼出声。
nbsp;nbsp;nbsp;nbsp;唐璎立刻用袍袖帮她擦干，带着她的手一起浸入旁边的凉水盆里。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似是不喜她的碰触，将手往回抽了抽。唐璎会意，主动放开了手，“娘娘方才烫着了，为防止起泡，且在凉水里先泡会儿，臣去外间取些雪水过来。”
nbsp;nbsp;nbsp;nbsp;推门而出的一瞬间，冷风迎面灌入，唐璎打了个寒颤，心里也凉嗖嗖的。
nbsp;nbsp;nbsp;nbsp;很明显，孙寄琴的眼睛出了问题。
nbsp;nbsp;nbsp;nbsp;以唐璎对她的了解，孙寄琴向来不喜与人肢体接触，寻常梳妆打扮，沐浴更衣都是她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而如今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只能凭手感梳妆，再加上她方才倒茶时，水洒出来了都一无所知，直到烫到手了才有所察觉…唐璎几乎能肯定，孙寄琴这双眼睛nbsp;nbsp;，恐怕只能勉强视物了。
nbsp;nbsp;nbsp;nbsp;思及此，她心中一凛，默然将取好的雪水隔火融化后，倒进了凉水盆里。
nbsp;nbsp;nbsp;nbsp;“多谢…”化开的雪水有些冰，孙寄琴垂着头低声道。
nbsp;nbsp;nbsp;nbsp;“您客气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nbsp;nbsp;nbsp;nbsp;唐璎在她身侧坐下，忧心道：“娘娘…您还好吧？”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原先只是有些疲累，岂料她这句话一出，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浸在水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我…很好。”
nbsp;nbsp;nbsp;nbsp;顿了顿，又问：“娘娘…章大人找我有何要事？”
nbsp;nbsp;nbsp;nbsp;唐璎柔声道：“多谢娘娘方才帮我解围。”
nbsp;nbsp;nbsp;nbsp;她往盆中又添了一点水，“您怎知我今日入宫是来找您的？”
nbsp;nbsp;nbsp;nbsp;不仅如此，她对她今日会出现在深宫甬道处也感到很意外，怎么就那么巧，陆容时一为难她，孙寄琴立刻就赶来救场了。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今早哥哥给我写了信，说你近几日会入宫探望我。”
nbsp;nbsp;nbsp;nbsp;她擦了擦手，声音闷闷的：“半个时辰前，陛下身边的康娄说你入了宫，令我前去接待，我起了身便准备往承安门赶去，未曾想半路就遇到了你。”
nbsp;nbsp;nbsp;nbsp;唐璎微愕，半个时辰前她才将将入宫，还没来得及交代喜云去采花，黎靖北从那时起就已经猜到她不会去见他了吗？
nbsp;nbsp;nbsp;nbsp;“你的眼睛…”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垂眸，“御医说治不好了，以后会全盲。”说完，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再次问道：“您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nbsp;nbsp;nbsp;nbsp;唐璎抬眸，直视着她的眼睛，“臣为月夜之死而来。”
nbsp;nbsp;nbsp;nbsp;这话方说完，她敏锐地察觉到孙寄琴的手抖了一下，又道：“月夜生性冷淡，起初她在东宫当差时，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唯独跟娘娘您走的最近，我想着她身边无亲无故，便想来向您打听打听她生前的一些细节。”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抿了一口茶，眼神有些飘忽，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的案子…为何会交到你手上？”
nbsp;nbsp;nbsp;nbsp;唐璎：“月夜毕竟是外廷官，她的死原是由三司负责的，廷议过后，陛下将她的案子移交到了书院，由书院的学生负责查，三司做最后的定夺，而臣，亦是书院的一员。”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没有说话，眼睫微微闪动着。
nbsp;nbsp;nbsp;nbsp;“除开她的案子外，当时被移交到书院的案子还有两起，即仇、葛两位大人的案子。唐璎叹了口气，“月夜一介女官，在建安孤苦无依，身若浮萍，她的死与两位佥都御史的死相比起来本就无足轻重，再加上她曾在内廷当过差，书院众人唯恐扯出什么宫闱秘辛，祸及己身，都不愿接…”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握紧了拳头，牙齿在微微地打着颤。
nbsp;nbsp;nbsp;nbsp;唐璎装作没看到，无奈一笑，“臣念在与她主仆一场的份儿上，冒险接过了此案，就这样，她的案件如今落到我手里咯。”
nbsp;nbsp;nbsp;nbsp;她拿出银虎令，显得有些苦恼，“若是从你这儿都问不出线索，那我可真是无从下手了。”
nbsp;nbsp;nbsp;nbsp;孙寄琴一听，眼泪潸然而下，忽而上前紧紧攥住唐璎的小臂，“娘娘，我”
nbsp;nbsp;nbsp;nbsp;话说到一半，似又想起了什么，竟生生顿住了。她猛吸几口气，转过身去用帕子擦干眼泪，不再看她。
nbsp;nbsp;nbsp;nbsp;唐璎看向自己的胳膊，有些怔忪，孙寄琴居然敢跟人肢体接触了？
nbsp;nbsp;nbsp;nbsp;想必是月夜的死对她触动很大，情绪使然才没顾得上这些，端看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唐璎几乎能肯定，关于月夜的死，这朵解语花绝对还知道点儿什么。
nbsp;nbsp;nbsp;nbsp;遂乘胜追击道：“昨日我去了趟美人斋，那儿的凤娘告诉我，你嫁入东宫前曾带着一名丫鬟去店里挑过行头那丫鬟便是月夜吧…”
nbsp;nbsp;nbsp;nbsp;唐璎语气一凝，“你们入宫之前就认识？”
nbsp;nbsp;nbsp;nbsp;此言一出，孙寄琴的肩膀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半晌，她哽咽道：“这也是我兄长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