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九霄并未娶妻纳妾,也向来不近女色,你在清澜行宫居住的时日,连饭食都是他节省下来给你的,如此才能留下一条命。”
“可你做了什么?先帝怎么会知道,应九霄和裴相有所瓜葛。”
应青炀几句质问落下,小李氏立刻面如死灰,她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女人跌坐在地,歇斯底里地向应青炀怒吼,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质问当年那个光风霁月的男人。
她抬眼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火海中,她被应九霄藏进地道,她掀开木板,那临走前的最后一眼,让她看见在熊熊大火中相拥的两人。
“他宁愿你们都活着,宁愿和裴期一起死在大火里,也不曾给我半分怜惜……”
女人失声痛哭。
应青炀神色复杂,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便感受到爱人安抚似的回握。
应青炀向后靠了靠,把自己藏进江枕玉的怀里,他抬眸向江枕玉勉力一笑:“在救你之前,是我先断了他的生路。”
“先帝察觉到裴相异动,在将裴相下狱之前,便给我与兄长都下了毒药。可清澜行宫里,只有裴相费劲心力送进来,留给兄长保命的唯一一颗解毒丹。”
“他用解毒丹救了我。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应青炀至今还记得,应九霄把解毒丹化成水给他喂下时,青年话语中的如释重负,他们眉心贴着眉心,应青炀便在青年的温声祝福里明白,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应九霄不在乎谁主天下,谁当皇帝,能者为之,他也不理解裴期的执着,便一意孤行地走上黄泉路。
应青炀会代替他,飞出行宫的囚笼,活得自由恣意。
“那场博弈拖得太久,行宫里不可能有人给他诊治,他已经没有机会走出清澜行宫了。”
等到裴期赶去清澜行宫与应九霄会和,为时已晚。
多年谋划功亏一篑,亲眼看着应九霄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裴期才是真的败了。
裴期不打算一个人离开,他和应九霄一起死在了火海里,将所谓的责任和逐鹿天下的谋划通通抛却。
没有应九霄在的天下,裴期不想要。
“他曾说过自己太过心软,他只是看不得百姓遭难,实则根本不适合做个皇帝,而裴相太冷血,也不是帝王的材料。”
“他说裴相的弟弟是个好苗子,聪慧,通透,理智而不失慈悲。”
“他们只在多年前匆匆见过一面,那孩子枕着他的玉珏睡着了。所以他还给那个小孩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枕玉。”
应青炀继承了与他相像的□□,江枕玉承袭了与他相似的魂灵。
他们是应九霄为苍生黎民留下的最后一策。
西禅寺里只留下小李氏崩溃的哭声。
*
应青炀和江枕玉并肩走出寺庙,门口是一小片柳树林。
应青炀抬眼看着那翠色的枝条,一只燕子忽地从树梢飞起,拍打着翅膀奔向远方。
他的手被江枕玉紧紧握着,男人自从听过那番剖白,便久不言语。
直到此刻,他抬手把爱人拥入怀中,下巴磨蹭着应青炀的肩膀。
应青炀抚摸着男人的脊背,小声嘀嘀咕咕:“我就知道你们读书人啊,总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产生心结,郁郁不得志,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到底有什么活不起的?你呢,算是其中病入膏肓的一个了……”
少年人显然早就有了这番抱怨,只是时至今日才终于能把这话说出口了。
江枕玉闷闷笑出声,他问:“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应青炀轻哼一声,得意洋洋:“琼山脚下,见到你的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