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街尾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徐峥元护送宛阳郡主的车驾到了。
罗廷绣回头望了一眼，又从袖中取出个锦囊放在柜上：＂这是安息香，放在观音像前最相宜。＂
待他离去，谭瑛才发现锦囊上绣的不是寻常花草，而是一株并蒂莲。
罗廷绣离开后，铺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谭瑛望着柜台上那朵银玉兰，阳光透过窗棂在花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花蕊，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去年冬天屋檐下的冰凌。
＂东家，这花。。。＂阿福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得值不少银子吧？＂
谭瑛收回手指：＂收起来吧，太招摇了。＂她转身去整理调料罐，却听见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谭娘子可是不喜罗某的贺礼？＂
罗廷绣竟去而复返，手里摇着一柄象牙骨折扇。扇面上绘着幅水墨玉兰，恰与那银花如出一辙。
＂罗公子说笑了。＂谭瑛将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只是小店粗陋，怕委屈了这样的好东西。＂
折扇＂唰＂地合拢，罗廷绣用扇骨轻点柜台：＂听闻谭娘子的馄饨是一绝，不知罗某可有口福？＂
后厨里，谭瑛往滚水里下馄饨时，听见前厅传来罗廷绣与旁人的谈笑声。她透过门帘缝隙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来了几位锦衣公子，正围着那尊白瓷观音品评。
＂。。。德化窑的上品，这釉色。。。＂
＂罗兄好眼力，听说余指挥使。。。＂
断断续续的对话混着茶香飘进来，谭瑛手一抖，多放了半勺盐。
端着馄饨出来时，那位穿绛色长袍的公子正在把玩银玉兰。见她出来，几人立即噤声。罗廷绣接过青瓷碗，忽然压低声音：＂谭娘子可知，徐大人此番为何带郡主来臣县？＂
汤勺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谭瑛垂着眼帘：＂民妇只管开店做生意，朝堂之事。。。＂
＂三日后县令设宴。＂罗廷绣打断她，指尖在桌上画了个圈，＂余指挥使必到。＂他突然推过来一张烫金帖子，＂罗某斗胆，替谭娘子也要了一张。＂
帖子边缘硌着谭瑛的指节，她看见＂品鉴时令鲜蔬＂几个小字旁，画着朵小小的玉兰。
＂这。。。＂
＂谭娘子的腌菜可是一绝。＂罗廷绣起身时，袖口扫过那朵银花，＂届时还望不吝赐教。＂
傍晚收拾店铺时，谭瑛发现银玉兰的花瓣缺了一角。她仔细翻找，在柜台缝隙里找到块碎银——恰是缺失的那片花瓣的形状。
＂东家，这。。。＂阿福举着油灯的手在发抖。
谭瑛将碎片和帖子一起收进抽屉，转头看见供桌上的观音像。净瓶里的梅花不知何时谢了，飘落的花瓣正好盖在菩萨的足尖上。
罗廷绣离开后，谭瑛站在柜台前久久未动。她望着那朵银玉兰在暮色中渐渐失去光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烫金帖子的边缘。帖子上淡淡的沉香气味萦绕在鼻尖，让她想起去年端午时，余敬廷送来的那包雄黄。
＂东家，要打烊了。＂阿福提着水桶站在门口，水面倒映着最后一缕晚霞。
谭瑛回过神来，将帖子收进袖中。转身时，她发现供桌上的白瓷观音似乎正望着自己，慈悲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窗外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谭记小食＂的招牌映得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