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父亲一样的男人的怀里,沈落葵始终难以入眠,她不知该如何启齿——四皇子的推恩令,的确能解皇上心中的忧虑,可如今四皇子在宫里没什么势力,露了他的锋芒,反而会害了他。可若不说……
愈发往面前的胸膛依偎过去的沈落葵,搭在皇上肩膀上的手被捉住了。
“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头顶传来的询问,沈落葵终于下定了决心,“皇上,我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
皇上睁开眼睛,将她瘦削的香肩抱紧了些,“说。”
沈落葵便将推恩令告诉了皇上,皇上起先只是懒洋洋的听着,几句之后,忽然坐正了起来,“这推恩令,是你听谁说的?”
沈落葵并不懂朝政,看坐起来的皇上神色沉凝,马上住了口,怯怯道,“是我前几日听皇上说定远侯的事,想为皇上分忧才想的——若是说错了……”
“没错。这推恩令,的确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制衡之法。”方才还睡在红罗帐中,与沈落葵温存的皇上,抬手便掀开床幔走了出去。沈落葵坐在床上,听到他吩咐宫门口的太监摆驾御书房,还急召几位朝臣即刻入宫来见。
……
“娘娘。”走到高贵妃身后的宫婢,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高贵妃面色不变,只手中的剪刀,却将枝头一朵花的花苞剪了下来,“东宫里的那位知道了吗?”
“皇后已经知道了。”
高贵妃沉敛眉目。她与皇后都以为这沈落葵只是皇上贪欢,偷的一时欢愉的小玩意,却没想到由嫔封妃。这才几日呀。
“备些礼,给这位新封的安妃送去。”看着宫女领命去办,高贵妃将手中剪子放在剪下来的花苞旁,自语一般,“这一回倒是我看走眼了。”
……
沈落葵因献上推恩令被封为妃,迁居钟粹宫,她心中对楼西胧有愧,然此时在宫里盯着她的眼睛何其多,她只得隐忍下来。等到春来夏至,皇上因北巡离宫,她才终于有机会派人去请楼西胧。
几月不见,沈落葵脸上已经不见天真烂漫之色,旁人道她扶摇直上受尽恩宠,却不知这几个月来,她因进封被推上风口浪尖,一夕间见遍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
被请来钟粹宫的楼西胧也已称病数月不出,不过几月不见,少年的体态已经脱出青年清俊挺拔的骨相。
沈落葵知道楼西胧生的好相貌,然而等她怀着忐忑将他请来,看着楼西胧在日晕中走入宫殿大门的模样,沈落葵放在面前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轻轻蜷缩了一下。
楼西胧长高了,他从前没有这么高。一件圆领的刺绣莲花袍,显得他的身姿宛若一树寒梅那般。
自日晕中走出时,沈落葵又看到了他的眉眼。几个月前,宫中四处还在漫天下雪的时候,他还是少年的模样,眉淡且柔,如今他眉尾利了一些,一双杏眼不知是因为清减了还是如何,变得狭长了许多。
沈落葵被封妃之后,地位胜过楼西胧的母妃,所以楼西胧再见到她,在一众宫女面前还要谨遵礼法的叫她,“母妃。”
二人年纪明明相差无几,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垂首行礼,端坐在位置上的沈落葵险些伸出手去扶他。
然而现在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人实在太多了。
“四皇子不必多礼。”
楼西胧抬起头来,他也在审视沈落葵——几个月前还一副狡黠灵动模样的少女,头上叫沉沉的珠钗步摇压着,背挺的笔直端坐在他面前。
抬手让左右的宫女退到宫外,沈落葵终于开口了,“几月不见,四皇子还好么?”
“劳母妃挂念,一切都好。”这样与沈落葵说话,楼西胧自己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同样觉得难受的还有沈落葵——大开的宫门外,就是盯着她一举一动的宫女,这些宫女里,除却皇后派来的人,还有高贵妃的亲信。
她曾觉得高贵妃柔婉美丽,然而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她才发现那美丽下的凶狠与危险。
看着沈落葵一直忌惮的越过他看着门口,楼西胧似有所觉,他往前走了几步,将声音压低到外面的宫女不能听到的地步,“你找我来做什么?”
听到楼西胧熟悉的口吻,一直端着的沈落葵也觉得轻松了许多,她也压低声音,抬头看站在面前的楼西胧,“想跟你说些事。”但现在盯着她的人太多了,与其偷偷摸摸的往树上系布条惹人话柄,不如正大光明的将楼西胧这么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