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夜光瓷龙凤纹赏瓶的宫女,扫下腊梅枝上的些许薄雪填到瓶子里,等她见到瓶里的雪堆到瓶颈时,才换了双手合抱住已经冷凝如冰的瓷瓶,匆匆往宫殿里赶去。
煮茶的炉火已经烧好了,三四位宫女守在炉子旁,见到‘采雪’的宫女回来,接过她手上的瓷瓶,将里头还未凝固的雪倒入茶壶里。
“快些,娘娘已经起身了。”又一个宫女过来催促。
炉中雪水沸腾,守在炉旁的宫女不敢耽搁,提起茶壶将里头的水倒入茶杯之中,热气升腾,除却甘洌茶香,更有一股带着木质的腊梅香气缭绕不散。
冰裂的杯盖掩住了这种奇妙的香气,片刻之后,刚刚起身还坐在床榻上的高贵妃,就重新揭开了茶杯上的杯盖。
红唇轻启,吹散的热气有如一场迷离的美梦。
高贵妃就着杯沿喝了一口,片刻之后,她又如数的吐回了杯中。将漱口茶奉上的宫女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接住还温热的茶杯退了下去。因为有热茶润口,好梦方醒的高贵妃两靥生出一抹红霞来,真真是‘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的娇态。
在她起身坐去镜子前由宫女梳挽发髻时,垂眼把玩着发钗道,“怎么宫里感觉冷清了许多。”
“娘娘忘了?前些日子赶了几个手脚笨的去浣衣房了。”
高贵妃将手中发钗递给身后的宫女,宫女接过后插进了她的发髻中,“今年的宫女还没入宫罢?”
“是的,三月便入宫了。”
“到时候去多挑几个机灵些的,蠢的笨的,别弄到我宫里惹我烦厌。”
宫女迭声应下。
……
一片柔嫩绿叶上的薄冰,消融在烂漫的春光中。雪化成春水,开始细细的流淌。
刚选入宫的宫女们,梳着双螺髻,由宫人带着从南门而入。这些宫女大多十三四岁年纪,穿着红色的‘莲蓬衣’,竖起的一团白绒,环着少女的脸颊。初入宫闱,面前雕栏画栋,琼楼玉宇,这些多是从好人家里选拔进宫的少女眼睫扑朔,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女所特有的天真四处张望着。
走在前面的宫人和她们说宫里的规矩,跟随其后的宫女大多都仔细的听着。也有心思飞的天上去的,眼里全是阳光照耀下的琉璃瓦,红粉宫墙与在宫中巡逻的侍卫。
这条路正是前往国子监的必经之路,与三皇子一道的翟临,远远的就看到了只身一人的楼西胧。平日里太子与楼西胧形影不离,他不敢说什么,今日逮到大好时机,捏着方才在路上折的一支嫩绿柳枝,向着楼西胧走了过去。
“好巧啊,四皇子。”
楼西胧回首看到翟临,他正要走开,跟在翟临身后的楼凤城又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等楼凤城走到近前来向他行礼,“皇兄。”
楼凤城还没说什么,翟临就又开口,“太子没与你一道吗?”
“太子染了风寒——不然皇弟怎么会不与他一起。”楼凤城替楼西胧答了,与翟临有一种一唱一和之感。
“原来是这样。”翟临点了点头,忽然扬起笑意,“今日太傅要检查文章,太子这么不巧的称了病,那四皇子岂不是——”
“劳翟伴读提醒,太傅说的两篇文章,我已经烂熟于心。”
“见过三皇子,见过四皇子。”身旁忽然传来一阵行礼声,三人回首,正见到宫人带着刚入宫的宫女走到近前。楼凤城一声‘免礼’还未说出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哎呀’,他皱眉望过去,见是一个宫女不知道已经停下脚步,撞到了前面的人,现在正捂着额头发怔了。
“大胆!三皇子在前,还敢这么放肆!”领头的宫人呵斥。
鲁莽的宫女连忙跪倒下来。
楼凤城也懒得与这些刚入宫的宫女计较什么,过会儿便要开课,他与翟临楼西胧一道,从两列宫女之间穿行而过。他走在前面,腰间坠着一块玉璧,跪倒在地上的宫女,只能看到他衣摆上绣的云纹。跟在他后面的翟临,却倒退着跟落在后面的楼西胧开着玩笑,“若是等下太傅抽查,四皇子一时紧张给忘了——给我使个眼色,我帮你翻书。”
他声音十分清朗,握在手中的柳枝晃啊晃,落到了跪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的脸颊上。
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