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较劲关头,倒地便意味着任由对方宰割,所以齐知义反倒不敢冒险挺枪。
可内劲并不能无止境地鼓催,全凭着一股气息支撑,谁人气息不继,立刻就要显露败相。
纵然齐知义气息深长,在如此激烈的交锋中也要换气吐息,偏偏对面的程三五气息似乎无穷无尽,内劲越添越重,齐知义感觉手中大枪仿佛灌上了铅,重得快要提不起来。
一旁苏望廷看着横刀大枪缠绞划圆,更是心惊肉跳,这种情形稍有不慎,二人都要拼得两败俱伤,他可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眼看齐知义脸色渐渐发红发胀,显然已到极限,而程三五仍在持续堆垒内劲,就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齐知义手中大枪竟是率先承受不住,当初断裂!
两人内劲齐齐一泄,坊前街中好似炸起一道无声闷雷,气浪鼓**,扬动飞尘。
齐知义连退数步,胸膛一阵窒闷,险些没有缓过气来,由于运劲太甚,两条胳膊也一阵阵发麻。
反观程三五,仍旧屹立原地、不动不摇,脸上气色如常。
“好好好,果然不负宝昌社第一高手的名头,也难怪宝昌社能如此兴旺。”齐知义稍作调息,随即放声赞赏。
低头望向手中半截枪杆,断口处并不平整,两人内劲缠绞之下,断口处的木料已成螺旋状,好像被巨力拧断一般。
齐知义手中这根枪杆是用泰山降龙木制成,表面缠绳刷漆,坚韧适中,无论步骑都能派上用场,不是普通兵士能够用得起的。
“还请齐小将军见谅。”苏望廷最是敏锐,主动上前叉手作礼:“稍后定当奉上一批好木料,补偿小将军。”
“哎,哪里的话!”齐知义随手将半截枪杆撇开:“一条枪杆罢了,我手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用不着你赔。”
苏望廷只得微笑以应,齐知义是四镇大都护的儿子,当然不稀罕这点微末损耗。在这位齐小将军眼中,一场战事下来都不知要打断多少根枪杆。
过足了瘾的齐知义上前对程三五说:“你这一身本事,留在宝昌社太浪费了,不如来都护府,直接在我这里做个骑队校尉,干得好还能补个武散官。”
程三五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小将军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在军中恐怕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齐知义也没有劝下去,转而对苏望廷说:“苏掌事,你刚才是要伸冤?”
“正是。”苏望廷言道:“此事前因后果颇为复杂,牵连到近来西域动乱与祆教圣物摩尼珠,可能还有幕后黑手阴谋策划。小民希望亲自拜见齐大都护,言明来龙去脉。”
“哦,是这样。”齐知义点了点头,答应道:“行,反正父亲大概两三天就能回到屈支城,我会向他禀明,不让好人被冤枉。”
苏望廷连声拜谢,心中不禁感慨,幸亏回来的是这位性情直率的武痴小将军,又有程三五陪他过招,才能度过眼前难关。
“那你就在宝昌坊呆着吧,等我父亲派人传召。”齐知义回身对温长史言道:“你也听到了吧?”
“小将军,若是放任嫌犯居留里坊,只怕会让他们逃脱。”温长史仍然试图挽回局面。
齐知义满脸烦躁不耐:“哪来的嫌犯?如果真是他们杀了那什么祆教长老,怎么还会留在屈支城?我父亲还要用人,你却如此胡来,到底是何居心?”
“下官奉大都护之命镇守屈支城,不敢丝毫疏忽。”温长史躬身揖拜,但话中含义带着几分有恃无恐。
“那就等我父亲回来再做定夺!”齐知义挥手说:“大不了留两队人在坊外守着。”
温长史不情不愿,只能低头称是。齐知义吩咐完这些,翻身上马,临走前又对程三五说:“你再考虑一番,决定好了就来都护府找我。”
望着齐知义带领都护府兵马离去,苏望廷心中大石这才放下,然后拍着程三五肩头说:“这回真是多亏老程你出马了,不然我都不知如何讨好这位小将军……老程你怎么站着不动?”
“没事,就是要换鞋了。”
等周围人群散去,程三五这才再次迈步,脚下鞋底脱落,此刻已经变成两团碎渣,显然是与齐知义较劲所致。
此时阿芙靠近看了一眼,啧啧称奇:“简直就是两头野牛角抵,连地面都要被你们踏裂了。”
“武者较量,像这样直接拼斗内劲并不多见。彼此两股内劲如同洪水交汇,形成漩涡暗涌,凶险莫测。任意一方劲力松懈,立刻便要受对方内劲冲击肉身筋骨,刹那间便能造成内伤。”长青先生拄着拐杖上前言道:
“内劲运转除了发动筋骨之力,也仰赖身中气息维系。气息越是深厚,内劲越是绵长。而武者破绽除却招式身法,便是气息内外转换瞬间。所幸刚才是枪杆先承受不住,让危机化解于无形,否则继续拼下去,对谁都不好。”
苏望廷言道:“没想到先生除了神通法术,对武学一途也颇有见地。”
“那是自然。”长青先生又端起架子来:“道门广大、道法无边,人身百骸修炼运转,也是道家精奥。武学中的吐纳功夫,正是源自上古真人炼气之法。”
阿芙不忘讥讽道:“可惜啊,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真人了。”
“你竟然污蔑吾师?!”长青先生闻言一急,拿着拐杖指指点点。
“先生暂且息怒、息怒。”苏望廷见状,又要连忙安抚长青先生,心中感叹这位年轻道长的喜怒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