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桐油从油锅里飞溅起,被火星燎着,燃烧起来,一下子把油锅点燃,一团火焰腾起,熊熊烈火把油锅和没了影子的水水真人吞没了。
就是做了手脚的张朋良,此时也忍不住触目心惊,觉得自己也是狠了一些。他对张大了嘴巴的景安道:“不赶快灭火的话,水水真人的骨头都会烧化了的。”
景安回过神来,对军士大声吼叫:“赶快!赶快!赶快打水灭火!”
众多军士用吃饭的碗,跑到洛河里,打了水来,一碗一碗的朝油锅的火焰泼去。开始时,那水一淋下,火焰反腾起更高。
只是人数众多,虽然只是饭碗打水,那火不一会还是被浇灭了。人们见油锅里仍然满满当当的桐油,只是仍然不见水水真人的影子,可能已烧化在油锅里了。
张朋良道:“赶快用木棍去捞,也许还能捞到几根水水真人的骨头!”
军士用木棍去油锅里打捞,可是,终究一无所获。虽然油锅的火焰已灭,但仍然冒着烟,木棍在油锅里搅动,拿出来时,已成燃成了木炭。
张朋良道:“难道骨头真的都化掉了?”
军士答:“都化掉了!”
张朋良心中忍不住的激动,只是控制住了。他从另外一个军士手里拿了木棍,到油锅里去搅,手感之下,觉得油锅里空空如也,口里不由自主道:“化得快,化得快!”
他走到愣在木塔上发呆的景安身边,单腿跪下,道:“外委把总水水真人因法术不精,现已被油锅炸得骨头都找不到一根了。”景安叫他起身,道:“难道一点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张朋良道:“油锅里空空如也,就是把油倒出来,也找不到一点油炸脆的毛发骨肉。”
景安和他一起走到锅边,也用木棍去搅拌,果然油锅里空空如也。可惜道:“他是有功之臣啊!如果没有他的竹仓,怎有玄虚道长的巨人冲出桥头,而又怎么让我从神灵寨上突围出来?”
他略用质问的语气对张朋良道:“你身为快骑将军,应该爱护军士,明知不能为而偏偏不阻挡他,如今我失了一名爱将矣!”
话刚说完,就听一个声音道:“巡抚大人别伤心,我水水真人还没死呢!”
这声音明明白白就是水水真人的声音,听是从油锅里传来,但见那油锅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是见油锅里的油开始朝上冒,突突的上窜,油也没溅出锅来。
油突突的上窜,渐渐的,凝聚成人形,从油锅里爬出来,有头有脚,只是还是黑糊糊的桐油样子,在沙滩上走了两个来回,众军士纷纷避开,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景安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魂?”
那油形人样的东西走到景安面前,跪下道:“在下就是水水真人,而不是鬼,只是有人在油锅里加了盐酸,我被桐油掺和了,不见了原来的模样。这事还得巡抚大人替我做主。”
景安见他会说话,而油乎乎的,却不是人的模样,惊惧之下,用树枝去戳,一戳就通,抽回树枝时,见树枝上沾着桐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景安问道:“我怎替你做主?”
那油状的人道:“现在叫军士到山边割一些巴毛草来,扎成九个草人,拿到我面前来,我会教他们怎么做。”
景安依言,果然叫军士割草,扎了九个草人,摆在油人的面前。油人道:“我现如今,已在草人身上下了咒,叫玄虚道长、千总、张朋良将军,另外还有六个军士,每个人把草人背到背上。”
“你们在沙滩上,围着油锅绕圈子,那觉得草人越来越重,无法迈步的人,就是那在油锅里加了盐酸的人,只要他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承认是自己所为,我便会恢复本来面目。”
油人说的奇怪,可景安又不得不信,命令玄虚老道、张朋良、千总和军士,都把草人背到背上去,在沙滩上围油锅绕圈子。
张朋良道:“这东西分明不是人,或者是鬼怪,或者是灵魂,巡抚大人可是不要听妖言。水水真人已被油锅烧化,不会有再生之理。依这妖言,不知要弄出什么事端来。”
景安道:“张将军不要多言,叫你背,你背就是,杀白莲时,你一马当先,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背草人之事倒令你生畏了?”张朋良不得已,只好把了草人到背上。
玄虚老道知道水水真人没有死,可又不知他玩什么名堂。本来持老尊重的他,这时候也不得不听令,与军士一起,背着草人在沙滩里,围着油锅绕圈子。
军士们背着轻飘飘的草人在沙滩上绕圈子走着,简直就像是在跳神,因此,当是玩儿似的嘻嘻呵呵,只有那张朋良心中有鬼,跟在最后面。
开始时,张朋良倒没觉得背上的草人有什么异常,轻飘飘的,走路几步之后,感觉草人有了一点分量,就像背上背了个婴儿,他觉得奇怪,那草人就越发重了。
走了一圈,草人渐渐的像大人那么重了,想把它甩脱,可是,草人就像胶水,静静地帖在背上,怎么也甩不脱。
草人越来越重,简直把张朋良压得举步维艰,就似一座山,把张朋良压得喘不过气来。张朋良一步一步的走着,渐渐的支撑不住,被草人压爬在沙滩上,呼道:“赶快救命!”
众人看他时,见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滑落,而身子已被草人压的陷到沙子里。
景安见大事不好,忙过去,叫人除去张朋良背上的草人,不想,那草人身上的草如是铁线一样坚硬无比,扯也扯不出一根,而且草人像有千钧之力,死死压着张朋良,张朋良根本无法挣扎。
张朋良陷在沙子里,全然不能动弹。
玄虚老道丢下草人,到了油人面前,对它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水水真人就放了张朋良将军吧!”只见那油人身上黑糊糊的油渐渐的退去,露出水水真人的本来面目,哈哈大笑道:“我本无意于军中的勾心斗角,可是,张将军非要如此,我只好搞笑他一番罢了!”
水水真人用手一招,那草人立刻离开了张朋良的背上,张朋良缓了口气,从沙坑里爬出来,道:“多谢水水真人大人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