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甲乙堂结束了河阳大学的招聘，开赴下一站。
方子文也告别了皇甫正。
此刻的他，早已化身一名光荣的河阳机械厂工人，虽然是临时的，好歹算打入内部。
正是这几天，他在走访中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家国营机械大厂的事，连连走下坡路被人诟病，还与当地官场的肮脏龌龊有关，方子文便决定将河阳机械厂作为整顿河阳官场的突破口。
主要是长乐的风声吹遍了整个天华省，即便都知道省里已将巡视小组召回，各州市仍旧谨慎地贯彻内里精神，把脏的都藏起来，未来一段时间谨言慎行以应付检查。
河阳也是如此。
方子文若直接从官场着手，若不小心激起点波澜，很可能就会被壁虎断尾而断了线索，一无所获。
倒不如从国营厂这个方向去掌握更多的情报资料，而且，拖拖时间，也能让那些贪官污吏松懈些。
于是。
怪异的日程开始了。
皇甫正给他安排的酒店房间直接挂账甲乙堂，无限续期。方子文便每天衣着朴素地骑着自行车去厂里上班，下班后，换下工装，又衣着朴素地骑着自行车回到酒店附近，低调地从停车场溜后门进入房间，躺到每晚租金两千八的松软大床上。
作为临时工学徒，方子文预计月收入也就两千八，是的，一晚上的房租。
这种市场化的国营厂，工人月薪大概稳在五千起步。近些年搞了几波下岗解聘，却又暗暗招募了不少起步薪资砍半的学徒，用这种操作换掉了不少资历颇老的工人，用成本更廉价、合同更宽松的学徒工代替，没少受到社会舆论的差评诟病。
从这里也能看出，机械厂是需要劳动力的，说明它有足够的订单，可机械厂的盈利情况并不好，说不定还在亏损，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耍这么贱的招数。
方子文混进机械厂后，凭着机灵算计和娴熟的人情世故，让自己被分配到工程部的机修班。因为机修班几乎要和全厂打交道，哪里出问题就上哪里，没问题也要例行维护，这样能接触到更多的车间和工人，更容易听到问题和发现问题。
师傅叫焦学成，人称焦工，五十来岁，据说是厂里最好的机修师傅。资历也很老，年轻时是直性子、倔脾气，只要看不过眼的谁都不服，没少得罪领导而断了升迁之路；后来醒悟了，索性就专心于手头事，对厂里不好的现象充耳不闻，还别说，闭上嘴挺管用的，好几次裁员都没裁到他这里来，也得益于他业务上的专精，甭管国产还是进口的设备，就没有在他手上修不好的。
方子文拜师后，先买了两条软中华、两瓶五粮春孝敬这位工人师傅。
焦工只高兴了三秒，就把脸子沉了下来。
“这东西太破费了，你才来，钱都还没挣到，哪有先花钱的道理？年轻人，要知道日子难过，更应该懂得勤俭节约，我又不是不教你，就别搞这些过场了，退掉吧！”
闻言。
方子文对焦工倒是好感大生。
又不忍欺骗，便真真假假参半，微笑道：“师傅，我又不是着急缺钱。前两年，我在陇西那边种树挣了点钱，生活还能应付。跟你学技术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啊，一点心意还是收下吧，保证下不为例！”
焦工挑挑眉，“陇西环境恶劣，而且种树可是很辛苦的呀。”
“不辛苦！”
方子文挠挠脑袋，故作嘿嘿傻笑。
辛苦倒的确不算太辛苦，毕竟他那会儿是市长嘛！要说种树也算不上欺骗，嘉林种植基地的确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焦工见他表面实诚，实则机灵，是个能干事的人，便点点头收下拜师礼，决定观察一番，只要方子文过了踏实勤劳这关，就好好把他带出来。
“当师傅的不能吃独食，咱俩一人一半！”
说着，又拿出条烟和一瓶酒交给方子文。
方子文连忙推辞道：“师傅，我抽不惯中华，还是您老慢慢享用吧，至于这瓶酒，晚上咱俩去涮串串，喝了它。”
“也行！先说好，晚上得我请，你敞开了吃！”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