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怀里抱着的小手炉顺着大腿滚到车内,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跟他说了,不要总记着我救了他的事情,我也不要他记得我的恩。施舍和可怜而来的感情,我才不要。”宁宛致抓起小案上的香瓜,两只手用力一掰,硕大的果子就分成了两半,她把其中一半递给李南栖。
“你疯了?”小八捏着那一半香瓜,呆呆地啃了一口,不可思议地说:“那是小四郎诶,你不喜欢他啦?”
“喜欢,正是因为太喜欢,才不想裹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嫁给他。”宁宛致大口大口啃着香瓜,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再说了,我现在名声这么坏,就算他愿意,那长辈们怎么说?老公爷都那么大年纪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我岂不是成了安
氏的罪人。”
昭蘅眉心微动,看着她手里被两口啃得不剩多少的香瓜,她说:“你要是难过,可以过来我抱你一会儿。”
宁宛致瘪了瘪嘴,在裙摆上擦擦手,然后乖巧地伏在她的肩头。
“会后悔吗?”昭蘅轻拥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宛致“哇”一声哭起来,口齿含糊不清地说:“有点……”
怎么就这么犟,咬牙答应,先把人骗到手不就好了。
小八看了看宁宛致,又看了看昭蘅,懵懵懂懂地皱着眉。
日暮时分,谢府书房内,谢侯眉头紧锁,看向面前的男人。
“钱没了日后还能想办法再赚,命若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谢侯思考多日,终于决定将熹园里的几百西蛮奴处置干净。
“现在风口收得这么紧,再要从西边运人过来难如登天,全都坑杀,太可惜了……”任重春蹙着眉说:“不如再跟那人联系,将这些西蛮奴折价给他?”
谢侯何尝不想拿他们再换一笔钱,可是宫里安嫔催得紧,三天两头催促他赶紧将熹园的事情解决。虽说他是兄长,可是这个妹妹总让他心里发憷,轻易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算了,那个人来去无踪,做买卖连个真名都不留,谁知道什么来头。”谢侯痛下决心:“此事不容多议,三日之内,务必要处理干净,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任重春倒吸了口凉气:“姐夫,好几百人,砍得刀都能卷了刃,哪有那么好处理。”
“不好处理也要处理!”谢侯唤道:“西林。”
暗黑的角落里走出一个抱剑的男人,帽檐低垂,挡住了他大半阴沉的脸:“侯爷。”
“我最得力的刀,借你使几天。”谢侯道。
任重春见他神情坚定,没有再说什么,只好带着西林出了书房。
“这个姐夫,现在越来越胆小,以前也不是没人到熹园查过,哪一次不是捕风捉影?”任重春冷哼一声,也不顾及西林还在场,当着他的面说道:“你说是不是?”
西林那张阴沉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想起西林是个闷葫芦,他觉得没趣,不再说话,将手负手背后,迈步往外走了。
入夜时分倾泻而来的一场雨,将清冷的庭院冲刷得干干净净。昭蘅在廊下呆坐了许久。
傍晚时,飞羽在对面宫阙的屋顶上,那只骤风鸟便在斗拱上栖息,此时飞羽到书房内准备炭火,那只骤风鸟一直盘桓在檐下。
背上忽然一暖,她回头去看,是李文简将她的披风拎了出来,盖在她的背上。
“在看什么?”李文简从身后拥着她,温声问。
昭蘅握住他的手,顺着将披风搂在胸口,侧过脸,轻声道:“你来看。”
书房外门扇开合,飞羽从里面走出来,那只原本停落在屋檐下的鸟跟着拍动翅膀。
“它一直跟着飞羽。”
“原来是冲我
来的。”李文简说。
昭蘅垂下眼睑,扭头仰脸问他:“要我把它打下来吗?”
“不用。”李文简拉起她的手走入书房内。
天边银月溶溶,屋里燃着银丝炭,温暖如春。
“坐。”李文简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书案旁,将她的纸笔铺开,如若无事人一般说:“你今天的书还没有看。”
昭蘅张了张嘴,见他不想多说这事,便也不再问了,乖乖地坐在书案后,执卷看书。
书阅越读越多,越觉得不够用。李文简不拘她喜欢读什么,挑的书目杂而多,有时候上一本看了生涩难懂的史书,下一本就让她看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