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被关了起来。
墨丘利还没有下令如何处置他,关于神庙里的大祭司是奸细,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就传遍整个王城——不难想这流言里有那些想要置赛特于死地的小贵族的功劳。
尚在罗马王城中的乌纳斯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消息是从王宫里传出来的。”
“据说大帝在元老院里下令剥去了他的衣服。”
乌纳斯往按在磨刀石的短剑上浇了一些水,乍现出来的寒芒映着他动荡的目光,“今天就离开罗马吧。”
禀报这个消息的下属有些诧异,“不等到他被处死吗?”
锋利的短剑从水中抽了出来,乌纳斯径直收进刀鞘中。他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来罗马时发下的誓言成真了——赛特即将满含羞辱和痛苦的死去,他却感觉不到应有的快意。
他会永远记得这个男人的。
这个在正面打败过他的男人。
这个……曾微妙的拂动过他心弦的男人。
他只想记得他在战场上驰骋的英姿,却不想看到他在自己的精心设计下,一点一点被罗网勒到窒息的凄凉死状。
两人对立的身份和仇恨,注定只能以此来收场。他只是在这一刻感到深深的遗憾——这只来自锡金,本该翱翔天际的雄鹰即将要被射杀在罗马的王城中。他本该可以飞的更高。
但一切就止于此了。
回过身面对下属的乌纳斯,已经收敛起眼中所有的情绪,“通知所有人集合,我们动身离开罗马。”
“是!”
……
浓荫如盖。
雪白窗框中,扑簌簌飞出一只信鸽,站在窗户旁的奥修神色凝重。
因为赛特的事,他与墨丘利不欢而散。他完全能够理解墨丘利的立场,他甚至觉得墨丘利没有当众杀了赛特,已经是足够宽容的了——毕竟这个人于罗马而言,是奸细,于墨丘利私人而言,也是曾试图刺杀过他的仇敌。
墨丘利的确是个完美的君主,在那一时刻仍旧保持理智,□□了乱做一团的元老院大局之后,看了他一眼——他给自己时间通知西塞罗,给了赛特最后保留性命的余地。
但奥修知道,赛特要的不止是保留性命,如果他想活着的话,在自己去神庙接他时他就应该逃走了,可是他留了下来,他在赌,拿自己的命赌自己能维系自己好不容易爬到的地位。奥修不认为赛特是错的,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行走在刀尖上。
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奥修直视着那散做千万股的光芒,凝重的神情慢慢放松——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下属,墨丘利给了他信任,给了他权势,可他却要辜负这一切。
……
角斗场中,嘘声此起彼伏。
已经看腻了角斗士们搏斗的罗马贵族们,开始寻求更具有感官刺激的搏斗。只强壮有力的角斗士们数量有限,新大帝制定的法律又扼杀了强壮奴隶的获取途径,为了赚钱,仅有的角斗士们开始昼夜不停的用血腥的搏斗为贵族们取乐。
上一场中与狮子搏斗的奴隶,从上场时起就缺乏战斗欲,伤痕累累的狮子也是如此,他们的搏斗没有半点精彩可言,为了挽回起身要离场的主顾们,在第二场的搏斗开始时就命人放出了两只狮子。
上场的奴隶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到了铁栅栏旁,牵着铁链的人在身后的人的示意下,将他身上的镣铐解开了。因为他力气太大了,为了拘束他,角斗场才为他戴上了这样的镣铐,这镣铐已经好久没有取下来过的,边缘部分已经有些生锈,那些锈迹让被他磨破的脚踝有了一些溃烂。
“咔啦啦——”铁栅栏被拉了上去。
热烈起来的欢呼声和阳光都如潮水一样向走出黑暗的他奔袭而来,和那些孱弱的奴隶不同,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肌肉,已经延伸到背脊的黑发,宛若猎豹身上覆盖的美丽皮毛。
两头焦躁踱步的狮子仿佛从他身上嗅到了令它们不安的味道,随着他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两只狮子开始退到了角斗场的边缘。走进这里的奴隶,并没有将目光放在这两只毫无战意的狮子身上,他反而在角斗场中间停下脚步,仰起头去环视四周的人。
高耸的墙壁上端坐着罗马的贵族们,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个奴隶的额头上有一个浅浅的疤痕,不知道是在那场搏斗中留下来的,和他漂亮肌肉相称的,是一张英俊的不同于任何奴隶的脸。
“为什么还不开始?”有个男人不满于这样的平静,他丢了一个罗马币进去,正砸在奴隶的脸上,这个长着一张英俊面孔,脸上却没有属于人类感情的奴隶,像是被他这个投掷的举动挑衅到了一般,他忽然龇牙,抓住环形高耸的墙壁往上攀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