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倒悬侧着身体躺着,他的手从床沿垂挂下来,挂在头顶的吊瓶,仿佛是在为他输送生命力似的。
沈景时走进来后,将门带上。
倒悬没注意到他进来了,仍旧这样躺着,眼珠向下望,看着有种消沉的意味。
直到沈景时在床边坐下来,用手扶上他的背脊,他才猛地回过身来。
刚才还灰暗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了光。
沈景时看了一眼头上挂的吊瓶,“挂完一瓶了,过敏好点了吗?”他边说,边伸手去卷倒悬的袖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倒悬过敏。
倒悬听话的把手臂递给他。
袖子卷起来,手臂上窜出来的疙瘩,已经至住了蔓延之势。沈景时又让他转过去,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背脊。
倒悬躬着身体,温顺又沉默。
“你就一分钟都放不下我。”
“我都已经走了,又被你叫回来。”见身上过敏的地方在好转,沈景时拉下了他的衣服。
背对着他的倒悬低低絮语,“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医院。”
“我有点害怕这里。怕这里的气味,灯,还有护士。”
沈景时本想问为什么,但想到从小照顾他的奶奶在医院病逝这件事,距如今还不到一年,就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虽然他已经分不清倒悬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他仍不想以恶意去揣度他人。倒悬挪动身体,躺在了他的膝盖上,沈景时看他耳廓后,还有一层过敏的疙瘩,就用医院开的药膏,沾在手指上替他抹了抹。
倒悬将脸埋的更深,手掌也紧紧的攥着沈景时的衣服。
嫌这样坐的太累的沈景时,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后仰。他有些羡慕无论在哪个阶段,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此不择手段的倒悬,在他物质充盈后,他反而迷惘了。
一个人总要有一样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来让人生显得不至于那么无趣吧?倒悬想要爱情,他想要什么?
要钱吗?他现在有很多。
从沈景时怀里抬起头的倒悬,察觉到他的走神。他伸出手,环住沈景时的脖颈,让他垂下头来看着自己。
沈景时也如他所愿的看向他。
……
倒悬只在医院里呆了一天。
谢闵开车来接他们,因为道路规划,不得不绕远,也是这一绕,绕到了沈景时和谢闵曾就读的高中。
透过车窗,沈景时也注意到了,“我记得之前在这里读高中,现在学校是没办了吗?”
“还在办,只是在扩建。”
“好久没来过这了。”
谢闵语气里,也透出缅怀的味道,“是啊,好久了。”
听着两人熟稔的交谈,感觉被排斥在外的倒悬,一个劲儿的用拇指的指腹摩挲中指的关节。
“要进去看看吗?之前几个教学楼应该没拆。”
沈景时欣然答应,“好啊。”
谢闵正要找个地方停车,倒悬突然捉住沈景时的手臂,“我饿了。”他不喜欢两个人聊自己不知道的事。
透过后视镜,看到沈景时神色的谢闵,将即将要停好的车又退了出来。他如此温柔,和倒悬比起来实在成熟的多,“那先去吃饭吧。”
……
谢闵追求沈景时,并没有避讳倒悬,和倒悬那生怕别人不知道的高调相比,他的手段要体贴细致的多。
他没有像倒悬那么一股脑的把价格高昂的奢侈品全都塞给沈景时,反而为他实现愿望一般,将他小时候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一样一样变成真。
他以参观之名,邀请沈景时和倒悬,去了自己公司。
公司一共21层,第20层是他的办公室,第21层,却像是没有完工似的,裸露着灰色的墙壁和一个巨大的窗户。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是这里没有装修完。
倒悬也不例外。
沈景时却忽然想到了自己最开始的那个愿望——是在狭窄的房间里,开一扇大窗户,能照见阳光,看见星星,后来发现,连扇窗户也是奢望,才会对大而昂贵的东西充满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