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至此,我有些听不下去了。闫硕……颜朔……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世界上当然有非常多愿意无私奉献的老师,可惜秦爱没遇到。她去找颜朔补课,学费特别便宜……”老鬼的喉头一堵一堵,他不愿意把那些话说出来,那些话其实也不必再说了。
我翻个身闭上了眼,一半脸贴着湿漉漉的草地。
“小鬼,你说……害死秦爱的人,是谁呢?”
胃是情绪器官,我们的胃在痉挛的时候,口中泛涌起苦涩的味道。
“我做过一个梦,就在几天前。”
老鬼不说话,我自言自语:“梦到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冉一撑着伞扶着个女孩走了很远的路。她一直哭,说‘别管我了’,可是冉一没放手。”我起身跪坐到两座矮坟中间,手指无目的地绕着腿变的嫩草,阖眼道:“她们在公安局门口站得腿发麻,就是不进去。”
叙述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正在上演着梦里的一幕幕。
“可这不是你的错。”
“别管我了,别管我了……”女孩意识模糊,嘴里只会重复这句话。
雨伞太纤弱,在狂风面前就像面对胁迫的少女。雨水就这样顺着女孩们的领口流下去,流过的地方是洗不干净的粪壤污泥。
“后来啊……女孩儿把我推开,她说了什么话我记不太清了。她好像说……”我心头一颤,清甜的空气吸到肺里居然有灼烧感。
“她说了什么?”老鬼问。
要不要重复呢?我虽然感受不到一点点心情起伏,然而生理上的呼吸困难和泪失禁却不好受。
“她说,‘冉一,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你,我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谁要你假惺惺,各人有各人活着的方式,你自己说的话不记得了吗。现在你不理解我了,你看不起我了,你还有脸说不是我的错,其实你根本觉得我就是活该。你早干嘛去了?’”
我没想到时间原来是最好的漂白剂,多么浓墨重彩的语言和画面,被时间一涮,再说出来的时候也可以是淡淡的。就算我是当事人也不例外。其实那时候,秦爱全身战栗得难以直立,但她还是狠狠推开了一直支撑着她的我。她没有哭,只是在雨中歇斯底里地推搡着我,“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了!我说了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你是不是听不懂?!!!”
“有事,你冷静一点。”
秦爱气到发笑,我拖着吸饱水的校裤蹲到她面前要扶她。雨水顺着她栗色的凌乱头发淌成溪流,她一动不动,我拉了几下都被她甩开,就不敢再出力,只是守在她身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着天空,听到身边一个低低的声音,“冉一,你怎么不去死啊?”
最后一句话是幻觉吧,我不确定,也不想跟任何人提起。
告诉他,记得告诉他
我把编成小辫的碧草放到了秦爱墓前,随手拔掉碑边的草。